????譚仲夏半側著面孔在看我,目光死陰死陰的,神情也很叫人不爽。我把他分析出來的兩個可能性都駁掉,他居然沒跟我爭鋒相對,而是點點頭表示同意,然后懶洋洋地說:“其實還有第三種可能性。”
????話到這里,突然停住,又直瞪瞪看著我,似乎是因為我的什么原因使得他不好直說。
????我皺眉凝神等著,不催,隨他定格在那里。
????我雖然不是特別了解他的脾氣,但我對人類所擁有的某種共性還是有點了解的,所以不著急,該說的,他自然會說。
????果然,等了半分鐘,譚仲夏開口了,說:“第三種可能性……嗯,呃……我是這樣想的,那個兇手,他沒有強迫癥,其實并不在乎什么模式什么共性或者標志之類的,他只是想這樣做,所以就這樣做了,任何一個環(huán)節(jié)都很隨機、隨性、隨心所欲呢?你說會不會有這種可能?所謂模式什么的,搞得不好是我們犯了經驗主義錯誤?!?br/>
????聽完這些話,我感覺像被癩蛤蟆咬了一口,不疼,就是感覺到絲絲縷縷的惡心。
????我剛才駁他,他不反對還表示同意,我以為我們終于能好好溝通了,誰知馬上又開始裸針對我,簡直不可理喻。
????他見我沒什么大反應,抿了抿嘴,稍微把身體往我這邊側過來一點,左腿擱在右腿上,兩只手肘撐在腿上,十指交叉,看著我,嚴肅認真地問:“那天晚上在你家,我問你墻上的照片到底以什么順序排的,你說不是每個人都有強迫癥。我想問問,你真的一點強迫癥的癥狀都沒有嗎?”
????這人是瘋了嗎?
????我沒有說話,眼角余光瞥見小海正從茶水間那頭這往我們這邊走來,只走了幾步,就停住了,拐彎往別處去,很識趣地不打擾我們說正事。我朝譚仲夏輕輕笑了笑,問他到底什么意思。
????他裝出一副很無辜的表情:“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你真的沒有任何一樣強迫癥的癥狀嗎?我認識的大部分人多多少……等等,哦,別誤會,我沒有懷疑你是兇手的意思……等等,這樣說也不對,我有懷疑你是兇手的意思,你的氣質和狀態(tài)都有變態(tài)殺人狂的潛質,但這跟我們現(xiàn)在聊的話題沒關系。我們就事論事,不扯別的。”
????就事論事?
????都親口承認懷疑我就是兇手了,還跟我說兩碼事,還要我就事論事來跟你討論強迫癥?
????行吧。
????誰讓你頭頂有烏紗呢!
????我認認真真回答:“我確實沒有任何強迫癥的癥狀,不管是顏色、形狀、順序、數(shù)字、門有沒有鎖嚴、煤氣有沒有關等等等等,所有這些對我來說都不存在任何困擾,我活得很自在,或者可以說是活得很本能?!?br/>
????他慢慢地點頭:“這很難得呢?,F(xiàn)在的人,心理或者生理,多多少少都有些怪毛病,你怎么能這么健康?你健康得很不正常你沒覺得嗎?”
????我呵呵、呵呵、呵呵呵呵訕笑一陣,然后翻兩個白眼,扭臉自顧自看手里的材料,不想理他了。
????他還在那里慢慢地搖頭:“不正常,太不正常了?!?br/>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腦袋突然開了一竅,有點反應過來他剛才說的“就事論事”的意思了,他說他懷疑我是兇手,因為我的氣質和狀態(tài)都有變態(tài)殺人狂的潛質,但這跟我們眼下聊的話題沒關系——這話的真正意思是,他認為我是危險人格,不過不認為我是眼下這起連環(huán)命案的兇手。
????我是危險人格?
????呵呵,有點意思。
????我慢慢地、慢慢地、慢慢地把臉往譚仲夏那邊傾過去,微微笑著看他,很認真地跟他說:“我在一本書上看到過,關于危險人格,有兩個殘酷的真相,一是我們只會看到自己愿意看到的東西,而對自己不愿看的視而不見;二是大多數(shù)人都戴著面具偽裝真實的自己?!?br/>
????他呆了呆,表情里盡是莫名其妙,問我:“什么意思?”
????我扁著嘴搖頭:“沒意思,就是突然想到,就說給你聽,顯擺一下我也是個愛看書的姑娘?!?br/>
????他還是莫名其妙。
????我給他個謎之微笑,低下頭看材料,不再理他。
????我不理他,他漸漸也就不吱聲了。
????我認真檢閱從分隊轉過來這樁“砸頭案”的照片和勘查報告,里面提到現(xiàn)場有一枚楓葉造型的鑲鉆胸針,女性用品,經鑒定價值不低,因為命案現(xiàn)場是在室外,所以無法確定胸針是兇手遺落在現(xiàn)場的還是路人遺落的。
????在我的判斷里,怎么都該是兇手故意遺落的,就像前面的風衣、兇器、腳印等等一樣,全部都是沒有實際用處的線索。
????想著,轉臉一看,呵呵,譚仲夏又交抱著雙臂歪在椅子里睡著了,姿勢別扭得要命,可就是睡得很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