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入中秋,皓月當空與無數(shù)盞薄紗宮燈,照亮了知府西院,李知憐起身準備將窗戶關(guān)上,一直皙白修長的手,從上伸下來
她正準備出手時,一張熟悉的孱弱的臉,眼睛笑得彎彎的一閃便來到她房里,順手還將窗子關(guān)上了:“冷死我了~那西周國六皇子話真多”
李知憐震驚著遲疑道:“藥罐子~?”
周缺走到書桌前,隨手翻看著李知憐剛合上的書道:“四國志~也就只有西林城這種地方才會有這種沒品的書,專門騙你們這種在從山里出來的野人”
李知憐一把搶過書本道:“藥罐子~你怎么會在這里?你那毒還沒好呢?臉白得跟準備下葬似的,要不要我再給你煮幾碗湯藥”
周缺回想起那混合著動物糞便的粘稠苦澀墨綠色液體,差點沒吐出來道:“你都改名叫李知憐了!我怎么就不能在這里?。∧阏f是不是啊安寧?”
李知憐正色道:“安寧是我~李知憐也是我~只是我現(xiàn)在是李知憐而已”
周缺的眉頭輕輕一挑道:“那這么說,你真的是李知憐,那個曾經(jīng)被流放的公主?”
“嗯~”李知憐點點頭
周缺坐到李知憐的書桌前的凳子上,散開扇子,輕笑道:“也不知道這沈知堂搞什么鬼?專收留你們這些李姓余孽,周智竟然還如此信任他”
李知憐不明所以,走到他身邊問道:“你到底是誰?”
周缺拿起書本,走到窗邊笑道:“我來就是想提醒你,這天元大陸馬上就要亂套了,你還是乖乖的回暗夜之林待著吧!等天下局勢一定,如果我還活著,再去接你”
李知憐轉(zhuǎn)頭看著他道:“俗話說得好,亂世出英雄,我想湊個熱鬧”
周缺回眸,白衣在月光下像是正要起飛的仙子:“你不是個會湊熱鬧的人,是沈知堂給你喂了什么迷魂湯吧!”
一陣清風(fēng)拂過,窗前的人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只聽隨風(fēng)而來的聲音道:“小安寧~我在離寧城等你”
李知憐茫然的走到窗邊,正要將窗戶關(guān)上,見銀杏樹下站著一個人,正含笑望著她,無奈地撓了撓后腦勺嘟囔道:“今天晚上是怎么了?我房間變樹洞了嗎?”回身拿起外衣套在身上,走到銀杏樹下問道:“師兄~找我可是有事?”
李見清望著周缺離去的方向低聲道:“我是跟著周二公子來的~”
李見清默然轉(zhuǎn)頭凝望著她,她抬眼看見他的側(cè)面在月光下輪廓秀挺,那一雙望著她的眼睛,隱隱映著亮光,如同此時的月光:“周二公子?”想起剛剛看過的書里,南疆國有兩位宰相,除了沈知堂便是周智的弟弟周昊:“是當今皇上的侄子?”
李見清點點頭:“只是周家不認他,現(xiàn)在不知道現(xiàn)在又為何招他回去?!彼穆曇舻统凛p緩,李知憐卻感到陣陣寒意,她這算是和老師的死對頭私下見面,還被別人發(fā)現(xiàn)了
微風(fēng)吹來,樹葉徐徐飄動與她心中的不安一起動蕩起伏她只覺得心口漫上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不知道該怎么解釋
李見清低下頭:“我來就是想告訴你,此人不可深交”
李知憐的呼吸,因他的話而急促起來,脫口而出道:“我與他在中巒城中熟識,那時他體內(nèi)的毒發(fā)作,我救了他,他也不曾告訴我名字,而我那時候叫安寧”
李見清朝她點點頭道:“他叫周缺,是吏部尚書周昊的二兒子,他母親曾是香思閣的頭牌,被納入周府后,并不受人待見,懷他時,被周夫人灌下毒藥,以至于他從出生便帶有胎毒,他父親給他取名周缺,他八歲那年,也就是你被流放那年,親眼目睹了母親慘死,聽說原本那花一樣的面容,死前肉都爛掉了,后來他便失蹤了,一年后,周夫人及十幾位家仆慘死在家中,死狀和周缺母親死時一模一樣,而周昊,被下來毒斷了生育能力,那時周大公子周呈病重,周昊為了不讓周家絕后,硬生生的忍下來,對外宣傳周家二公子外出尋醫(yī)問藥”
李知憐抬頭將頭側(cè)向一邊低聲道:“那時他才九歲?”
她以為,只有她才經(jīng)歷過人間最為痛苦不堪的際遇,嘗過最骯臟不堪的滋味,然而卻沒想到,藥罐子承受的,居然比她經(jīng)歷過的更加可怕
那個在叢林里,咬著牙堅韌的男孩,那個只要她說能解毒,就會把藥喝下去的男孩,他們?yōu)榈闹皇腔钕氯ザ眩?br/> 李見清默然望著她,看見她眼睛瞪得那么大,眼里卻全是痛苦,慢慢地抬起雙臂很快又放下了:“我不知道你和他關(guān)系有多好,只是提醒你一句,凡事多留個心眼,他此番出來,定是有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