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試驗雨仍舊下個不停,瓊樓玉宇的廡頂上鳩尾翹上天際,猶如隨時將要騰飛一般,在電閃雷鳴瓢潑大雨的自然威力中愈發(fā)壯觀。每當薛崇訓走進大明宮,無論是在天晴還是下雨的時候,都會隱隱感覺到一種威壓,在這一望無際的煙波廟宇之中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操縱著世間的一切。薛崇訓乘車來到承香殿后,宦官將他帶上了星樓。在此之前他就覺得肯定有什么要緊的事,否則母親不會叫他冒著大雨進宮,待他上了星樓后一瞧見宰相李守一居然也在這兒,他頓時明白是什么事了。薛崇訓快步上前,正欲跪倒請安,太平公主立刻制止了他說道:“咱們先看完李相公表演的戲耍,再說不遲。”見太平公主的臉色不太好,薛崇訓心里也隱隱有些不安……明目張膽地和她做對,不惜殺人,她能有好臉色就奇怪了。太平公主回頭對一旁的女道士玉清說道:“本不該打攪你清修,但這地方最高,咱們看完表演便走?!庇袂宓坏溃骸疤煜露紤{殿下作主,您不必理會貧道?!毖Τ缬柭犓齻冋f話,也隨意看了一眼,很久沒見,只見玉清的一張瓜子臉好像愈發(fā)清瘦了。她身邊還站著白七妹,白七妹見到薛崇訓看向這邊,趁人不注意便轉了轉眼珠子,將手指放到嘴邊作了個鬼臉,直叫人哭笑不得。這時一個宮女挑開幔緯,薛崇訓跟著太平公主走到了外面的欄桿上。只見李守一正在那兒忙乎,他撐起一跟長竹竿,那竹竿幾丈長,恐怕是好幾根竹子綁在一起做成的。撐上去之后,他又用繩子將竹竿固定住,這才用另一根竹竿把一條帶鉤的銀絲撐上去掛在了半腰的銀絲上。而銀絲的一頭正栓在一只小白羊的脖子上。玉清走出來觀看,她不知道大伙在搞什么,只是默默地看著,白七妹倒是心知肚明。李守一把東西準備妥當之后,便轉身執(zhí)禮道:“臣在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的蛛絲馬跡便與此類似,雷電是否能因此引導下來,臣也不敢斷定。如今仿照現(xiàn)場試驗,如若白羊披雷而亡,那便證明臣的猜測無誤,崔莫死于謀……”“喀嘣!”李守一話還沒說完突然就一聲巨響,眾人的眼前一閃,皆盡失色。待大家回過神來時,只見那只羊已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了,連叫都沒叫喚一聲。李守一見狀,啥也不解釋了,事實就擺在面前。太平公主看了薛崇訓一眼,哼了一聲,轉身便走回敞殿中,后面的薛崇訓納悶地看著地上四仰八叉死瞧瞧的綿羊,心道:真是立竿見影,見效也太快了,李守一那老小子還聰明,知道用絕緣的竹竿接線,不然連他一塊兒劈死豈不是少了個麻煩東西!他看罷也忙跟著進去,只見太平已坐到了軟塌上雙目微閉養(yǎng)神,真有點清修的氣質,看來是這段時間受玉清的影響。不知她在想什么,過了許久才睜開眼睛喚道:“李相公?!崩钍匾患泵Ρ溃骸俺荚??!碧絾柕溃骸斑@事除了你還有誰知道?”“京兆府王少尹當時和臣一起勘劾現(xiàn)場?!崩钍匾怀谅暤?,“臣已曉之厲害,囑其守口,王少尹是臣共事多年的好友,值得信賴,他答應了不說出去定然不會有差錯,殿下且放心?!碧焦黟堄信d致地看著李守一說道:“曉之利害?什么利害你說說看?!崩钍匾挥貌唤?jīng)意的眼神瞟了一旁的薛崇訓一眼,將那日薛崇訓的一番道理復述了出來,保密自然是為了國家穩(wěn)定。太平公主聽罷十分滿意,贊道:“果然是宰相肚里能撐船,李相公胸懷大局,真乃國家不可多得的棟梁之材。”李守一忙道:“在其職謀其政,為相之分內事耳?!碧焦鲗⒛抗庖频窖Τ缬柹砩?,面有怒氣:“不成器的逆子,你還有什么話說?”薛崇訓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道:“兒臣無話可說,請母親降罪責罰?!碧焦骼淅涞溃骸澳氵@郡王早當?shù)媚仧?,從今天起就別稱王了!明日我便叫有司給你下正式公文,給我滾出京師,去隴右自省罪孽!”王位沒了他心里確實挺郁悶的,王爺那是多得勁的名號……不過去隴右正合他意,沒什么不能接受的。不過他看了一眼李守一,便故作傷感地說道:“兒臣甘愿受罰,只是舍不得母親大人……”太平公主依舊冷言:“我意已決,休要求情。不給你點懲戒,你便恃寵而驕不知好歹。”殺了人只是降爵,李守一也沒什么好說的,更沒有假惺惺地為薛崇訓求情,只是一言不發(fā)。過得一會,他好像覺得沒自己什么事兒了,便行禮告退先走了。太平公主也站了起來,走到門口時回頭說道:“還杵這兒作甚,跟我來,我有話要給你說。”“是?!毖Τ缬柎诡^喪氣地應了一聲,正待要走時,忽見白無常在旁邊作手勢……薛崇訓又不懂啞語,哪知道她什么意思,這時候心里還掛念著要被一頓訓斥,也沒心思管她,便點了點頭應付了事,急忙跟在太平公主后面向敞殿外面走。一行人通過弧形飛橋,走到了另一間宮室內,這宮殿比方才的星樓要矮一層,但更加寬敞。東面有間樓臺,上面是亭頂遮蓋,要是早上坐到這處樓臺上看日出,坐得高看得遠,定然意境非常。這里沒有外人了,太平公主依然沒有好臉色:“你太讓我失望了,你連李守一都比不上,人家還知道大局為重,而你成日都胡鬧些什么?”薛崇訓道:“當天李守一發(fā)現(xiàn)了現(xiàn)場的疑點后原本打算嚷嚷出去的,是我勸說之后他才愿意保密。”“哦?”太平公主疑惑地看著他。薛崇訓繼續(xù)說道:“我并不是成心要和母親作對,可金城已經(jīng)是我的人了,無論如何我也無法遵從母親的意思,這是做人起碼的尊嚴!”太平怒道:“你們四個兄弟,我最寵的就是你,還沒給你尊嚴?金城已經(jīng)是你的人,是什么意思?你瞞著我都做了些什么事!”母子倆又吵將起來,太平公主的性子便是如此霸道,她想所有人的人都聽她的,所有的事都按照她的意思來辦,但薛崇訓卻老是要自作主張,怎叫她不生氣?如果是別人這樣和她對著干,肯定要極力打壓,可對薛崇訓卻下不起手。吵了許久,太平公主有些累了,揮了揮衣袖道:“此事就到此為止,不必再扯你那些歪理……過幾日你去鄯州做鄯州刺史,眼不見心不煩!”雖然吵了那么久,薛崇訓自個倒沒動氣,這時露出一絲笑意:“過些日子母親見不到我,一定會念叨?!碧焦鳑]好氣地說道:“沒人氣我都得多活幾歲,念叨你作甚……你到鄯州之后,刺史怎么當都行,別忘了正事,多和京師聯(lián)系,明白?”薛崇訓忙道:“母親交代的事我自然會辦好,可您別背著我又把金城往外送……不行,我想帶著她跟我一起去?!薄澳銕鍪裁??”太平公主皺眉道,“崔家的人都死了,我送給誰去,誰敢要?你別再掛念這事了,要帶女人可以,帶程婷?!薄俺替谩毖Τ缬柍烈鞑灰选L焦髡溃骸澳阋欢ㄒ嗫粗糖Ю?,一有什么不好的征兆,提早報知長安……我也不信程千里有問題,但十幾萬甲兵在他手里,就怕被歹人煽動,不得不防?!毖Τ缬桙c了點頭以示了然:在隴右邊境和吐蕃作戰(zhàn),鄯州一向是唐朝的大本營和根據(jù)地,讓薛崇訓這樣背景的人控鄯州,等于是掐住了兵馬的糧草補給線,也能就近監(jiān)控掌兵者的動向,這便是太平公主安排他做鄯州刺史的主要原因。這么一想,薛崇訓發(fā)現(xiàn)自己的娘對下邊的人是恩威并濟,搞政治確實有點手段。薛崇訓無奈地說道:“如此說來,我就算不想帶女人也不成了?”太平道:“你又不是去帶兵,是去當?shù)胤焦?,帶個女人有什么關系?隨時帶著程婷在身邊,不僅能表明寵愛,到時候在程千里那里你還能通過她密切關系不是。這些道理不用我說你也懂吧?”薛崇訓轉頭看著樓臺外的大雨,一時默然無語。太平公主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說道:“這雨一時半會停不了,你就留下來吃完飯,晚上在我宮里歇了吧,叫程婷陪你?!薄芭丁把Τ缬柨嘈Φ?,“幸好母親的氣兒總算消了,不然我還得冒著雨再趕回去?!逼鋵嵶尦替煤退?,程婷一個年輕美麗的女子,他沒什么不情愿的,可是這男歡女愛之事都要被人指定,總覺得有點別扭。薛崇訓想了想又說:“邊關烽火之地安危瞬息萬變,就算是重鎮(zhèn)鄯州也曾被攻破,我想帶飛虎團一并去,也好多些幫手?!彼幻嬲f一面心道:萬一程千里作戰(zhàn)不力,我有飛虎團騎兵保護,跑路的時候也方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