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夜訪琴聲過后，那幽冷的清唱讓薛崇訓(xùn)覺得這秋夜的氣溫又驟然降低了一分。在回憶里，記得小時候是在各種鬼怪故事中長大，諸如熊外婆之類的故事，年少的他是深信不疑；后來讀書受教育，一整套系統(tǒng)的世界觀讓他自以為明白了世間萬物的本相；但是更多閱歷之后，他又有所動搖。就算是科學(xué)家牛頓，晚年也投身到神學(xué)之中。世間萬物造化如此浩瀚，每一種學(xué)說都只是一家之言罷？凡人的見識終究是有限的。薛崇訓(xùn)低頭一看，地板上血跡斑斑，是魚立本寫的琴譜。血跡讓薛崇訓(xùn)感覺更加詭異，周圍的氣氛也愈加陰森起來。魚立本的膽量讓薛崇訓(xùn)很是欽佩，他竟然說道：“薛郎，雜們循著聲音過去看看如何？”饒是薛崇訓(xùn)膽量不小，可是早已習(xí)慣了繁華的生活輝煌的燈火，忽然身處如此清凈幽暗的環(huán)境中，也不由得有些心悸，怔怔地說道：“我們是客，半夜四處亂逛，恐有失禮數(shù)?！濒~立本沒好氣地說道：“那雜家一個人去瞧瞧。”薛崇訓(xùn)心下有些猶豫，本來有種對未知的懼意，可是越是這樣，越想看個明白，人的心思真是自己也無法揣度。他想了想喊道：“三娘……”三娘推門進來，抱拳道：“郎君有何事吩咐？”薛崇訓(xùn)站起身來說道：“我們陪魚公公過去看個究竟。小心一些，別讓道士們看見了，到時候不好解釋?！比撕嫌嬃艘幌拢瑳]有拿燈籠便從客房里走出來，魚立本又吩咐那隨從太監(jiān)守在這里，然后他們便循著剛才那歌聲的方面摸黑過去。此時琴聲歌聲俱停，夜空下恢復(fù)了死寂，連一點聲音都沒有。今晚沒有月光，光線黯淡，而這道觀也是節(jié)儉，院子里沒有路燈。后方那棟星樓上倒是亮著燈，其他房子大部分都黑燈瞎火的。薛崇訓(xùn)深一腳淺一腳的看不見路走得十分吃力，這時他發(fā)現(xiàn)三娘走得很自然，不僅十分佩服，低聲說道：“三娘，你能看見路？”“憑感覺?！比锏卣f道。薛崇訓(xùn)遂伸出手到前面摸索了一陣，抓到了三娘的手，感覺她的手本能地輕輕一縮，但隨即又停了下來，任憑薛崇訓(xùn)抓著。小手冰涼，連一絲熱氣都沒有，薛崇訓(xùn)心下愈發(fā)異樣起來。走了一陣，三娘回頭說道：“前面是墻，沒路了?！濒~立本走上前來，摸索著墻壁左右看了看，墻這邊沒有什么建筑，除了黑漆漆的疑是亭子的小房子，只有些樹木山石一類的東西，大概客房所在的院子是一個花園。魚立本道：“從先前的聲音判斷遠近，估計在墻的那邊，咱們找找看有門沒有?！惫饩€太暗，三人沿著墻摸了許久也沒找到門在哪里，于是薛崇訓(xùn)提議爬墻。翻墻的時候，他心里莫名有種興奮，大概是回憶起了讀書時代翻墻出去玩的情形，又是期待，又是擔(dān)心，心坎撲騰撲騰的，感受如此相像。墻里墻外判若兩境，爬過墻之后，發(fā)現(xiàn)這里房屋低矮但緊湊，完全不似客房那邊荒涼，有幾間屋子里還亮著燈。薛崇訓(xùn)低聲道：“這么多屋子，怎么能知道琴聲是哪里發(fā)出來的？除非還能聽到。”就在這時，忽然一個女子的聲音喝道：“什么人！”嚇了薛崇訓(xùn)一大跳，轉(zhuǎn)頭看時，只見是一個葛衣女道士，手里還提著劍。薛崇訓(xùn)脫口道：“糟，被人發(fā)現(xiàn)了，有得難堪！”那女道士的喝聲剛過，片刻之后對面的一間房門就打開了，只見那玉清道姑站在門口，她已換了衣服，身上穿著一身白色的長裙，可惜燈光甚昏，她又背對著屋子里的燈光，臉不太清楚，隱隱是一張瓜子型的臉。剛才喝叫那女道士提著一盞燈籠向前走了幾步，薛崇訓(xùn)等人后面是墻，現(xiàn)在爬墻回去已然不及，燈光靠近，他們就這樣完全暴露了。玉清道姑見狀，有些惱怒又很疑惑地問道：“魚公公，你們深更半夜地摸進蔽觀內(nèi)宅意欲何為？這里住的都是女道！”魚立本尷尬之極，臉紅道：“雜家聽到有一陣琴聲，甚是好奇……”薛崇訓(xùn)和三娘面面相覷，今晚這事實在是有**份。不料就在這時，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帶著驚喜的口吻喊道：“薛郎！”薛崇訓(xùn)還沒反應(yīng)過來，怎么在一個初來乍到的道觀會有人認(rèn)識自己，他以前除了在河?xùn)|就是在長安，很少出京的。這時那玉清道姑的房里已跑出來一個白發(fā)蒼蒼的少女來……不是白無常是誰？“你們認(rèn)識？”玉清道姑冷冷地問了一句。但是白無常沒來得及理會玉清，徑直走了出來，笑嘻嘻地對薛崇訓(xùn)說道：“哈，真是巧呢，薛郎怎么到上清觀來了？這就是緣分么？”一邊說一邊看了一眼旁邊的三娘。這時三娘覺察到薛崇訓(xùn)還抓著自己的手，臉上一紅，急忙抽出手來，背在身后。薛崇訓(xùn)怔了片刻，恍然道：“對了，今晚那些不明身份的江湖人要抓的人就是你！”“可不是嗎？”白無常裝作可憐兮兮的模樣，翹起小嘴道，“那些人好狠心吶，各個隘口有官府的密探想抓我，現(xiàn)在可好，碼頭上的人也和我過意不去，我都快沒地方可去了……”要不是以前在城隍廟薛崇訓(xùn)差點被這女人一刀捅死，瞧她這么一副模樣，薛崇訓(xùn)還真相信了她是個可愛的弱女子。門口的玉清道姑見狀，言語生硬地說道：“這么晚了，不要在院子里嚷嚷，既然是熟人，進來說吧?！毖Τ缬?xùn)回頭對魚立本道：“都走到這里來了，咱們進去坐坐，魚公公順便也可以問問琴聲是不是出自這位白姑娘彈奏之手，她應(yīng)該是會音律的。”于是幾個人便向那間屋子走去，走近了，薛崇訓(xùn)才瞧清那玉清道姑的長相，當(dāng)真是冰清玉潔清麗非常。瓜子臉尖下巴，肌膚宛若清泉一般純凈，和她比起來，白無常的臉就圓一些，稚氣未脫的樣子……光看相貌的話。房里一下子站了五個人，兩“男”三女。薛崇訓(xùn)隨意打量了一番這間屋子，中間有個銅鼎，蓋子上的窟窿上冒著青煙，底下還燒著炭火，好像是煉丹的爐子。周圍的擺設(shè)也是簡單淡雅，有劍、拂塵、丹青等物，最多的還是各種古籍，案上的竹簡不知道是不是從墳里挖出來的古董。白無常笑道：“上回在汝州我差點就被抓了，要不是薛郎放我一馬，我肯定到不了洛陽。薛郎有救命之恩，我也在尋思該怎么報答呢，要不以身相許？”此言一出，除了早就認(rèn)識白無常的三娘依舊淡然之外，其他人都是愕然。魚立本看了一眼薛崇訓(xùn)，恐怕以為白無常是他的情人呢。薛崇訓(xùn)自己倒是明白，這個女人雖然談不上口蜜腹劍，但肯定是帶刺的花兒。那玉清道姑的眼神里已有一些敵意……薛崇訓(xùn)見狀暗忖，心里充滿了各種猜測。他忙說道：“白姑娘玩笑開得太大了，你我頂多算熟人罷了。不過你要是走投無路，投效到我?guī)は滦Я?，我一定會厚待?！卑谉o常嬌嗔道：“你說起這個，我正想問你！上次我向你透露了個線索，原本以為你要回長安了才會管東市客棧那事，你倒好，這么快就叫人去查了……還授意殺了那個人？弄得我倉促之下毫無準(zhǔn)備，在江湖上幾乎沒了立足之地！你是不是故意這樣害我，好逼我做你手下？”“出人命了？”薛崇訓(xùn)也有些驚訝。幾個月前，他在城隍廟被這白無常行刺，險些丟了性命，一直就想查出是誰買兇。本來是委托宇文孝辦這事兒的，因在汝州再次遇到白無常，得到了一些線索，便立刻派人將線索告知了宇文孝。他確是沒有料到宇文孝會弄出人命來，估計是宇文孝被人識破了身份，又不想影響仕途，于是殺人滅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