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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槍 第84章

刑虞二人在與劉亞男見面前兩天,已先走訪了村支書、縣領導還有刑警大隊的相關人員,想多了解一點劉案的情況。
  
  芝麻綠豆大的官,見一面竟不容易,真見上面了倒也客氣。
  
  村支書給刑鳴敬了一根煙,縣領導給刑鳴遞了一杯茶。
  
  給出的答案幾乎眾口一詞。
  
  “劉老師的小女兒就是個精神病患者,她的一面之詞,誰信誰傻。這樣的案子以前也是有先例的,最后都被判了刑,一點問題沒有。”
  
  對地方政府而言,東籬小學與劉老師以前是業(yè)績,現(xiàn)在是丑聞,都想盡早判了,甩脫燙手山芋,息事寧人。
  
  告別了劉亞男,刑鳴提議去東籬小學附近轉(zhuǎn)一轉(zhuǎn)。
  
  蜂擁而至的記者擾得師生們不得安寧,學校目前已經(jīng)停課了,整所學??湛帐幨帲涣糁词氐闹心觊T衛(wèi)與兩位正為復課做準備的年輕老師。
  
  刑鳴問罷了門衛(wèi),又去詢問兩位老師見沒見過劉家的女兒,但她們的答案與門衛(wèi)一樣,這所學校目前的職工幾乎都是新來的,兩個女兒都沒見過。
  
  刑鳴不禁皺眉:“你們同事當中,就沒有在這兒任教五年以上的?”
  
  兩位年輕女老師,圓臉短發(fā)的姓肖,長臉長發(fā)的姓顧。肖老師搖頭說:“別說五年,三年都沒有,待遇太差了,留不住人?!?br/>  
  刑鳴問肖老師:“既然待遇差,那你為什么還要來這兒教書?”
  
  肖老師嘆口氣:“我算是這所小學的第一批學生,總想著用知識改變家鄉(xiāng)面貌,報效母校,報效社會?!?br/>  
  “山村教育薪火相傳,不容易?!毙跳Q極淺極淺地笑了笑,眼神里稍有贊許之意,也是那么一瞥即逝的一點點,倒把這位年輕女老師的臉給招得飛紅。他又看了另外那位顧老師一眼,問她:“顧老師也是?”
  
  顧老師低一低頭,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不是。我是畢業(yè)以后沒找到工作,想先教著書,以后再看有沒有更好的發(fā)展?!?br/>  
  “正常?!毙跳Q仍是淡淡一笑,“溫飽問題應該考慮?!?br/>  
  兩位年輕女老師帶著他們參觀校園,刑鳴與顧老師走前面,虞少艾與肖老師走后面。整所學校也就由幾間平房構成,黑瓦灰墻,這兒的平房跟劉老師一樣已經(jīng)上了歲數(shù),窗框半數(shù)脫落,屋檐也已破損。
  
  牽?;ㄒ乐蠅ε逝?,粉紫靛藍,生機勃勃。
  
  東籬小學沒多大地方,轉(zhuǎn)不了兩圈都就看透了。刑鳴想了想,多問了一句,你們覺得劉老師是不是這樣的人?
  
  “以前不覺得,現(xiàn)在想想都是蛛絲馬跡,劉老師教孩子們寫字,總是有意無意挨著他們的身體,摸他們的手?!毙☆櫪蠋熀莺輫@了口氣,“幾十年如一日,堅守在這窮鄉(xiāng)僻壤里的教育崗位上,沒一個正常人能做到的,肯定是戀童癖?!?br/>  
  正常人做不到的事情一定有問題,刑鳴略微思忖,對方好像是這么個邏輯。
  
  一旁的肖老師完全陷入沉默。許是也信了。
  
  告別時,顧老師告訴刑鳴,她爹媽命令她趕緊辭職,覺得在這樣的地方教書很丟人,又說肖老師的父母也是這個意思,去同省更富庶的地方務工去,比一輩子爛在這里強多了。
  
  老師們紛紛另謀生路,這個縣城乃至它身后的這片山區(qū),唯一的一所小學就要倒了。
  
  刑鳴對看似對何去何從十分猶豫的肖老師說,怎么選擇是個人自由,沒有高尚低劣之分,也沒必要被道德綁架。但你讓我想到濕棉被下的火種或者愛迪生最初實驗時的那盞燈,或許我們可以看看,如果它堅持亮下去,這個世界會不會不一樣。
  
  虞少艾仍在一旁撇著眼珠打量。刑鳴說話時幾乎沒什么表情,語氣也不刻意激昂,說完就走了。
  
  對東籬小學的探訪一無所獲。刑鳴走出校園,抬手捂住眼睛。陽光愈發(fā)熱.辣了,他像被強烈的光線生生剖開,五臟六腑全部外露,無處遁形。
  
  虞少艾快步追上去,特別熱絡地抬手搭上他的肩膀:“我打聽出來,張慈一家已經(jīng)搬走了,另外兩個指責劉老師性侵的母親,一個叫陳玉枝,一個叫章芳。家里的男人都在外打工,她們跟張慈一家特別親近。陳玉枝住的離這兒近,為人也較精明潑辣,章芳住在山里,聽說還是挺質(zhì)樸木訥的?!?br/>  
  “連這個都問出來了?”刑鳴拍掉虞少艾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轉(zhuǎn)臉看著他,“你還有點用。”
  
  虞少艾笑嘻嘻地又湊上來:“你負責煽情,我就負責實干好了?!?br/>  
  “我從不煽情?!毙跳Q臉色稍稍轉(zhuǎn)陰,睨了虞少艾一眼,帶著些許嘲諷的口吻道,“我還以為你這樣留洋十余載的少爺,很難體會民間疾苦?!?br/>  
  “那得賴我爸,我難得回一次國,他不是把我扔下鄉(xiāng),就是把我送進部隊大院?!?br/>  
  刑鳴一邊聽著虞少艾絮叨,一邊四下張望。他很快發(fā)現(xiàn)校門外的斜對面處有個賣糖人兒的老漢,臉上溝溝壑壑,一雙手糙如樹皮,久經(jīng)風霜的樣子。
  
  刑鳴靜靜看他一晌,走上前去,半蹲下.身子問那位老漢:“老伯,你每天都在這學校門口賣糖人嗎?”
  
  老漢點頭,指著一只何仙姑造型的糖人兒說:“小姑娘們最喜歡這個?!?br/>  
  口音很重,但口齒很清晰。刑鳴問他:“賣了多少年了?”
  
  “十年?!崩蠞h扳著手指頭算了一下,很肯定地開口,“十二年又五個月。”
  
  “這期間學校門口有沒有發(fā)生過什么事情,比如有沒有人來鬧過,陣仗還不小的那種?”
  
  “有啊。”偏遠山區(qū)向來寧靜無事,這么大的動靜很難令親見的人忘記。老漢瞇著眼睛想了想,“有陣子一個女的天天來學校鬧,躺在校門口又哭又叫,還舉著菜刀說要砍學生。不過有幾年沒見過她了,應該是不會再來了?!?br/>  
  “謝謝。祝您長命百歲。”刑鳴很客氣地跟老漢告別,又掏了錢,一股腦買走了那小推車上所有的糖人兒。
  
  他跟虞少艾說,進山村,找章芳。
  
  虞少艾瞪大了眼睛,顯得十分吃驚:“二十多公里山路,至少得走四五個小時。你明天還有《東方視界》的直播呢,要不去找陳玉芝吧,她住的離這兒近些。”
  
  “太精的問不出東西?!毙跳Q道,“我們腳步快點,用不了那么久。”
  
  “這事兒就目前來看,牽扯可大了。紅十字會不會承認侵吞善款,明珠臺也不會自己打自己的臉?!庇萆侔瑪科鹜嫘ι裆荒樐?,“你真的敢管嗎?”
  
  對于這個問題,刑鳴自我審視掂量了很長時間,包括虞仲夜那聲“我來接你”。
  
  “管到底?!彼f。
  
  上山的路程不容易。
  
  二十幾公里未開發(fā)的山路,大臺的記者都沒幾個愿意親自上來,更何況網(wǎng)媒自媒體那些只想湊個熱鬧的。虞少艾十六歲就跟著同學單車橫穿美國的洲際公路,算是個運動胚子,腿力當然不錯,步子當然挺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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