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fēng)十里,草長鶯飛,南國此時已是仲夏,而北疆的山間,野桃花才剛剛怒放。
一乘馬車,輕快地掠過山間青草,后面緊隨著一隊黃衣赤甲的輕騎。
車,是普通的民間馬車,馬,卻是精壯強悍的戰(zhàn)馬。
外面一眼看去平淡無奇,車?yán)飬s裝飾的甚是清雅,不但用料低調(diào)考究,還有依稀的一種奢華香氣尚未散盡。
“小姐,小姐,快醒醒,前面就是鳳帥的營帳了。”
馬車中,低低梳著雙環(huán)髻的丫鬟,兩只手緊緊搖著酣睡的少女。
“叫我少將軍啊!”少女懶洋洋地翻了個身,稀里糊涂回了一句,拉過身上的披風(fēng)蒙在頭頂,遮住車簾里透進來的日光,繼續(xù)大睡。
丫鬟賭氣,手上用勁兒,隔著披風(fēng)狠狠地在少女的頭上揉了一把,“好好好,叫你少將軍!鳳少將軍若是再不起來,被大帥爺發(fā)現(xiàn)你偷偷喝酒,詩聽可又要挨板子了!”
“詩聽?你還活著?”
少女猛地掀去頭上的披風(fēng),睜開雙眼,馬車的窗簾縫中灑入一縷日光,刺得她睜不開眼。
她已經(jīng)有多久沒見到日光了?
鳳乘鸞美得張揚,卻還有些迷離的眼,對上詩聽水靈靈、烏溜溜的大眼睛,用力眨了眨!
方才那幾聲“少將軍”,聽著太過美好,她還當(dāng)是瑟縮在冷宮角落中的一場夢。
怎么還可能看到活的詩聽?那個自幼陪在她身邊,腥風(fēng)血雨里伺候了她一輩子的婢女,最后為救下鳳家軍的有生力量,落得個萬箭穿心的下場!
“奴婢現(xiàn)在是還活著,不過小姐您如果再不聽話,到處惹禍,奴婢可就真的要死了!”詩聽嘟著嘴,好看的杏眼含嗔帶笑。
鳳乘鸞有些茫然,詩聽還活著?那么,難道自己也還活著?
到底是上天聽見了她心有不甘,賜她重活一世?還是那漫長慘烈的一生,根本就是宿醉后的一場噩夢?
外面,后面跟著的輕騎小隊,幾個人正互相告誡,“誰要是敢把小姐昨晚偷馬車的事兒說出去,誰以后就是王八,出門四條腿著地!”
鳳乘鸞眉梢輕挑,趕往帥營的路上聚眾喝酒,大醉一場,偷了客棧門口的馬車……
這個時間應(yīng)該正是南淵與北辰和談的關(guān)鍵時刻,正趕上父帥鳳于歸的四十大壽,她當(dāng)時正奉母命,千里迢迢來到北疆邊境,為父帥賀壽,卻因路上貪玩,誤了日子,抵達時,鳳于歸的壽辰正日子已過去多日,而鳳家軍的覆滅卻在三日后!
這會兒,她還歪歪斜斜穿著的一身尋常鳳家軍的兵服,領(lǐng)口的扣子是系錯了的,腰帶不知道哪里去了,鞋也丟了一只。
詩聽見她醒透了,也不由分說,手腳利落地將人身子掰正,開始整理衣裳,一面嘮叨,還一面對外頭喊:“丹青,停車,晃死了,小姐醒了,要梳妝。”
外面,一個少年“哎”了一聲,車子便慢慢在路邊停了下來。
“丹青?”鳳乘鸞回過神來,小心翼翼掀了車簾,生怕這場夢,見了光,就散了。
可偏偏外面的日光樹影下,剛跳下馬車的少年,聽見她一聲喚,回頭憨厚笑道:“小姐,有何吩咐?”
尹丹青,還是十八歲時的模樣,濃眉大眼,鼻梁高挺,天生的武將面相,一絲一毫不差。
他是將軍府尹管家之子,從小就跟在鳳乘鸞身邊,身兼保鏢、車夫、苦力、背鍋、探子等多項要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