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身后的天空在剎那之間亮得如同白晝——
　　
　　煙火絢麗，散射的火花飛濺；零星仙女棒揮舞，化作一條條銀線。
　　
　　
　　
　　十二點的鐘聲敲響了。
　　
　　何瑤光歪頭輕笑，漫天星辰，璀璨煙火全部降落在她眼睛里。
　　
　　
　　
　　“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痹S知纖回答。
　　
　　
　　
　　這是她們一起度過的第一個新年。
　　
　　她們穿著臃腫的羽絨服擁抱在一塊兒，臉蛋紅紅，動作笨拙，可彼此瞳孔里倒映的身影都太過美好。
　　
　　
　　
　　美好得讓人忍不住去打碎——
　　
　　-恭喜盟友，任務進度已經(jīng)達到80%啦，任務對象當前幸福值75點。
　　
　　“這么說，我們馬上就要去下一個世界了？”
　　
　　-是的，盟友。為什么你有些悶悶不樂呢？
　　
　　“我只是舍不得?！?br/>　　
　　
　　
　　許知纖想，她大概很難忘掉何瑤光的好。
　　
　　早就習以為常了那些生活的細枝末節(jié)。
　　
　　
　　
　　-盟友！雖然你目前已經(jīng)收集到2700點靈魂碎片，但你能肯定我們在未來的旅途中不會遇到什么危險嗎？況且你接下來所能利用的時間也不多了。
　　
　　-我們無法摸清楚游戲規(guī)則，誰知道剩下那20%是何種程度？
　　
　　
　　
　　“小圓，你不能設置天花板值？”
　　
　　-是，我至多是茫茫宇宙中的一串數(shù)據(jù)罷了。
　　
　　
　　
　　“謝謝你?！焙维幑獾妮p吻落在許知纖耳垂上，三個字的吻持續(xù)了兩秒。短暫又漫長。
　　
　　“謝謝我什么？”許知纖問。
　　
　　
　　
　　何瑤光笑了聲：“我今天真的很快樂。真的?！?br/>　　
　　許知纖紅了耳垂，微赧：“我也很幸運?！?br/>　　
　　
　　
　　對話牛頭不對馬嘴，但無需過多言語表達，只是一個眼神交換就足夠透徹清楚。
　　
　　
　　
　　-
　　
　　
　　
　　年后，見面會，新專發(fā)行，演唱會，綜藝，雜志、廣告拍攝，團活，個活緊鑼密鼓開展著。
　　
　　
　　
　　公司恨不能在短短兩年內(nèi)將七名二十歲少女的價值全部壓榨出。
　　
　　不管她們身體健康，精力是否夠用。高層眼里只裝得下錢，就像奴隸主一樣地驅(qū)使著她們。
　　
　　
　　
　　有時上午剛在一地拍攝完，午飯就得在車上解決，因為下午要趕去另一地方。
　　
　　頂流女團，檔期滿得不像話。許知纖和何瑤光的個人活動有幾個是錯開的，一忙起來兩三天才難得見上一回。
　　
　　
　　
　　許知纖拍攝到凌晨是常事，回到公司安排的宿舍里，何瑤光的臥室門緊閉，一絲光未泄露。
　　
　　她站在門口猶豫很久，也不敢敲門，唯恐打擾到對方休息。
　　
　　
　　
　　便只隔一扇門去感知何瑤光的氣息。
　　
　　疲倦感勢不可擋，等到她扛不住了，才轉(zhuǎn)身離開，回房。
　　
　　
　　
　　殊不知，門內(nèi)人卻很耐心地在等她。
　　
　　微信敲敲打打，彈出兩個字：晚安？
　　
　　
　　
　　許知纖回：晚安。
　　
　　
　　
　　黑暗中，手機屏幕散出的光打在何瑤光臉上，映出一個漂亮的微笑，她熄滅屏幕，躺倒在松軟的床上。
　　
　　期待下一次的見面。
　　
　　
　　
　　-
　　
　　
　　
　　下一次見面是在周六。
　　
　　周六舉辦粉絲見面會，而公司也終于良心發(fā)現(xiàn)，舍得放她們兩天假期。
　　
　　
　　
　　許知纖和何瑤光回到闊別已久的校園，她們請假太久，雖然校長和老師們均表示沒關系、能理解。但她們覺得抱歉，這次過去是想好好道謝，也想和朋友們問聲好。
　　
　　
　　
　　她們先去拜訪了校長，嚴肅古板的校長就像新生典禮那天的裝扮，黑色中山裝硬挺，布鞋白底纖塵不染。頭發(fā)打理得也整齊，像一顆古樸的老樹。
　　
　　唐校長笑容很和藹，先問了她們最近生活怎么樣，又告訴她們不用擔心課業(yè)，他做擔保。
　　
　　
　　
　　最后用那雙古井不波的、仿佛能勘破一切的眼睛看她們好久。
　　
　　他摘下眼鏡，從鏡片到鏡腳，全部仔仔細細擦了一遍，而后戴上。
　　
　　燈光搖晃在鏡片上，許知纖看不清他神色，只是心底冒出一個極其荒誕的念頭。
　　
　　
　　
　　校長斟酌再斟酌，終于把憋很久的秘密變成勸誡說出口。
　　
　　“我坐在校長的位置上已經(jīng)幾十年，這把老骨頭還能在‘最后關頭’碰上這么你們兩個優(yōu)秀的女孩子，也算運氣……
　　
　　我是過來人，常喜歡講一些你們小年輕不愛聽的話?！?br/>　　
　　
　　
　　“愛很脆弱，但是百無禁忌；未來很長，所以不妨一試?！?br/>　　
　　
　　
　　許知纖塌下腰，道謝。
　　
　　
　　
　　兩位學生走后，老校長摘下眼鏡，靠在椅背上，捏著鼻梁按摩。
　　
　　埋葬幾十年的秘密都在土里腐爛了，如今他挖出來，那秘密全部解體，變成碎片，一片一片，剮得他心絞痛。
　　
　　
　　
　　他是想到自己的景先生了，驚才絕艷，才子配才子，怎么看都該是天作之合，無比般配的一對，就因為性別錯誤，這份感情在各色意味的目光中、不絕于耳的議論聲中終結(jié)得“無比恰當”、無比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