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常在出殯前一天，趕回到建樂城。
　　
　　金毛和柳家一家六口的喪事，除了那塊風(fēng)景風(fēng)水都極佳的墳地，別的，李桑柔都辦的極其簡單，有過來吊唁的，也都被竄條奉命擋了回去。
　　
　　從墳地回來，李桑柔吩咐大頭把米瞎子推出去，關(guān)上院門。
　　
　　大常燉了一鍋青菜豆腐五花肉。
　　
　　吃了飯，李桑柔看著眾人吩咐道：“我要出去一陣子，家里和鋪子里的事，大常作主，這一陣子，你們好好吃飯，好好干活，不要出建樂城?！?br/>　　
　　大常抬頭看向李桑柔。
　　
　　“放心，不是去殺人。我走后，鋪子里有什么事，你掂量不出深淺，就去找世子，請他示下。
　　
　　家里，急事你和黑馬商量，不急就等我回來?！崩钌Ｈ嵊蟪５哪抗猓又?。
　　
　　“要去多久？”大常悶聲問道。
　　
　　“不知道，應(yīng)該不會很久。我不想讓人綴上，中間不會遞信回來。
　　
　　不用擔(dān)心，這一趟沒什么危險。世子要問，就說我出去走走，散心去了?！崩钌Ｈ峤又馈?br/>　　
　　“好?！贝蟪Ｐ睦锷詫?。
　　
　　第二天早上，大常起來的時候，正屋門開著，李桑柔已經(jīng)走了。
　　
　　……………………
　　
　　這些天，顧晞一天至少兩趟的打發(fā)人去白虎橋看一看，再看看李桑柔怎么樣了。
　　
　　天亮后沒多久，顧晞就知道李桑柔離開了建樂城，出去走走，散心去了。
　　
　　這天沒有早朝，顧晞徑直進了明安宮，和顧瑾說了李桑柔出外散心的事兒。
　　
　　顧瑾端直坐著，神情冷峻。
　　
　　“能找到她，綴上她嗎？”好一會兒，顧瑾看著顧晞問道。
　　
　　顧晞?chuàng)u頭，“上一趟，幾個人盯著，都是好手，也沒能盯住，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不見了，不知道是昨天晚上走的，還是今天一早。”
　　
　　頓了頓，顧晞帶著絲絲說不清是贊嘆還是感慨，苦笑道：“她要是不想讓人找到她，就能像一滴水滴進河里，無處可找。”
　　
　　顧瑾沉默了好一會兒，慢慢往后，靠在靠枕上。
　　
　　他不知道她做什么去了，可憑著直覺，他覺得她這一趟，必定是極大的事。
　　
　　他很擔(dān)心。
　　
　　……………………
　　
　　五天后，安慶城外。
　　
　　李桑柔從一輛大車上跳下來，揮手和車上的老太太告別，看著大車走遠了，繞個圈子，往迎江寺過去。
　　
　　夜色垂落時，李桑柔站到了迎江寺山門下，聽著幽揚的晚課聲，仰頭看著巍峨的大殿，和高聳的振風(fēng)塔。
　　
　　看了一會兒，繞過山門，沿著寺院圍墻，一邊走，一邊看。
　　
　　一陣清脆的鐘罄聲后，晚課結(jié)束，一片腳步聲夾雜著嗡嗡的話語聲，沒多大會兒，寺里重新安靜下來。
　　
　　李桑柔攀上一棵古樹，站在樹上，看著寺內(nèi)，片刻，從樹上躍下，落進寺里。
　　
　　寺院最靠近江邊那一面，和僧舍隔著整個園子，有座小巧的院落，院門半開。
　　
　　李桑柔閃身進院，隨手掩上院門。
　　
　　正屋大門敞開，葉安平已經(jīng)落了發(fā)，背對著院門，端直坐著，敲著木魚，正在念誦。
　　
　　李桑柔左右看了看，進了正屋，走到葉安平側(cè)前。
　　
　　葉安平抬起頭，看著李桑柔，意外而愕然。
　　
　　“這里說話方便嗎？”李桑柔抬手彈滅蠟燭。
　　
　　“去塔上說話吧。”葉安平立刻站起來，伸手往前，摸到把鑰匙，轉(zhuǎn)身往外走。
　　
　　李桑柔跟著他，從院子里的角門出去，走幾步就是振風(fēng)塔了。
　　
　　李桑柔看著他開了最底的塔門，讓進李桑柔，閃身進去，栓上塔門，又拉了拉。
　　
　　葉安平在前，李桑柔跟著他，一層一層，一直上到振風(fēng)塔最上一層。
　　
　　李桑柔緊貼著墻，站在塔上，看著大江對面的點點燈光，和寬廣黑暗的大江，低低嘆了口氣。
　　
　　她還在江都城時，這江上還是點點漁燈，片片白帆，充滿了生機，現(xiàn)在，灰暗一片。
　　
　　葉安平已經(jīng)盤膝坐在地上，摸了只小小的油燈出來，擦火點上。
　　
　　李桑柔背靠著塔墻，坐到葉安平對面。
　　
　　“我常到這塔上靜坐?！比~安平指著油燈解釋他點燈的原因。
　　
　　他常來，來了就會點燈，這趟來，自然也要點燈。
　　
　　李桑柔嗯了一聲。
　　
　　“你是專程來找我的？”葉安平看著李桑柔。
　　
　　李桑柔迎著葉安平的目光，看著他眼里跳動的兩團小小的火苗。
　　
　　“你都查清楚了？都查到了什么？找到了什么？”李桑柔直截了當問道。
　　
　　葉安平臉色微白，緊緊抿著嘴，沒答話。
　　
　　“你要殺的人，是皇上?！崩钌Ｈ嶂币曋~安平，接著道。
　　
　　葉安平面白如紙，“你，是你查到的？你？你怎么？”
　　
　　“這把劍，叫湮鳳，雄為鳳，雌為凰。
　　
　　你年青時，必定不如后來深沉老辣，你當年要報仇的瘋狂想法，你的親長，你們族里，必定知道了些。
　　
　　所以，你要用成家生子，才能打消他們的驚恐。
　　
　　后來知道你養(yǎng)了湛瀘這樣的殺手，你們族里的恐懼和嚴厲，不是因為你養(yǎng)了殺手，而是因為他們知道你要殺的人是誰。
　　
　　像你們這樣的大族，養(yǎng)一個兩個、十個八個殺手，根本算不得什么事兒?！?br/>　　
　　“你當時就想到了？”葉安平不錯眼的看著李桑柔，“你確實不是湛瀘?！?br/>　　
　　李桑柔看著他，沒說話。
　　
　　“你稍等。”葉安平往前挪了挪，下了兩步樓梯，從旁邊的龕盒里，捧出佛像，從脖子上取下銀鏈，將銀鏈上掛的一只小小的平安符伸進龕盒里。
　　
　　一聲極輕的咔嗒聲后，葉安平側(cè)過身，將一條胳膊伸到底，掏出個靛藍綢包。
　　
　　“這迎江寺，是你們?nèi)~家出錢蓋的？”李桑柔問了句。
　　
　　“嗯，這振風(fēng)樓，是我看著修起來的，塔里這樣的機關(guān)有十幾處，我留下這一處，是準備給自己盛放骨灰的。”葉安平一邊說話，一邊抱著綢包，重新坐回去。
　　
　　“一共六個?！比~安平解開綢包，抽開六只小小的卷軸，一一攤在李桑柔面前。
　　
　　“這是柔娘，這是江都縣的祝家姑娘，這是房州的蔡家姑娘，這是津上的劉家姑娘，這是解州的莊家姑娘，這是絳州的路家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