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楚與他對視一眼,心頭突然一顫,好生凌厲的目光。至于那人的俊美瀲滟的容貌,跟那猶如寒夜的雙眸,卻并未引起她的太多注意。左右與自己無關,在她眼里,許是還不如那五十兩銀子有吸引力。
接下來沒人再說話,而許楚也稍稍查看尸體,然后飛快的解開錢家少夫人身上的喪服。隨著她的動作,尸體很快就被脫的一絲不掛,而近處幾人也都尷尬的后退幾步,只余下那氣質(zhì)清貴的男子跟趙老夫人寸步未動。
眾人偷偷看向許楚,見她神色坦然,絲毫沒有旁的表情,不由的再將視線轉(zhuǎn)向那認真記錄的男子,卻見男子眸光平平壓根讓人聯(lián)想不到任何邪念,不由得各自都噤聲等起來。
“死者錢張氏,年二十,女,身高六尺二寸。”許楚眸色沉沉,一絲不茍的查看錢少夫人身上,然后摸過她的頭頂發(fā)發(fā)鬢太陽穴以及耳后等地,確定無異常后,沉聲繼續(xù)道,
“體表平整無傷痕,無致命傷,眼臉內(nèi)有出血點,指尖青紫,有窒息癥狀??诒菬o損傷,頸部未見異常傷痕?!?br/>
隨著她毫無忌諱的伸手翻動尸體四肢,那平淡冷漠的聲音也繼續(xù)響起,“關節(jié)可轉(zhuǎn)動,尸體出現(xiàn)巨人觀,角膜渾濁成白斑狀且瞳孔不可辨認,初步判定死亡時間為九月初三午時前后......”
“胸腔未有損傷......”許楚的手順著目光落在錢少夫人胸腹部按壓,少頃又利落的查看其下身,“未有房事或侵犯跡象。”
隨著她的話一句句吐出,眾人的面色也越發(fā)復雜起來,尤其是看著許楚猶如看到了什么怪物一般。
接下來,就在男子打算停筆時候,卻見許楚開始用鑷子檢查錢少夫人的指甲縫跟口腔位置。卻見她目光平靜謹慎,神情肅然,仔細之處絲毫不發(fā)給過任何細枝末節(jié)。就拿嫻熟的手法,還有檢驗結果甚至比干了幾十年的老驗官爺不遑多讓。
如此倒是使得那陌生的男子稍稍吃驚。
“指甲縫有不明絲織纖維......”許楚難得的停頓片刻,似是在思索一般。稍后,她小心翼翼的將錢少夫人翻轉(zhuǎn)過去,只是須臾便不由“咦”了一聲。原本沉穩(wěn)的眸光驀然一變,然后彎腰靠近尸體仔細打量起來。
“有何不妥?”不知何時,她身后的陌生男子已然與她并肩。
“尸斑之中有一塊明顯的蒼白印記?!痹S楚皺眉,“背后有白色壓痕,周邊尸斑較淡......可能是死者生前遭按壓或是暴力挾制所致。”
這話一落,先不說那開口的男子如何反應,就是錢家少爺錢是才就已經(jīng)變了臉色。張家那邊,老夫人早就哭的背過氣去,縱然整個人昏昏沉沉,那微微顫抖的身體也彰顯了她的不安跟傷心,而張家老爺更是直接皺眉,咬牙切齒的沖著一旁仵作責問道:“趙仵作,你當初可是信誓旦旦的說我女兒是急癥暴斃而亡。”
原本趙仵作還老神在在,可隨著許楚動作落下,他的神情也微微有了變化,滿目不可思議。雖說他曾聽聞眼前的女子幫著許仵作破過幾宗案子,可那都是些道聽途說的事兒,能有女子行驗尸之事本就貽笑大方,就更別提出什么女神探了。
然而眼下,他卻是額頭出了薄汗,更不會再懷疑許楚只是個沽名釣譽的主了。畢竟,尋常家哪里會有女子看尸體猶如看花一般?恨不能把毫毛都數(shù)個清楚。
他一想到自己驗尸之時的大意,心里就不由的打鼓,隨著許楚說出確切的死亡時辰開始,他心里就惶惶不安起來。不過卻仍然不信她會查到什么旁的問題,畢竟做錢家的少奶奶可不是誰都有能耐近身的,更何況少奶奶身邊丫鬟跟婆子也是不少的,若真有危險又怎會不引起人的注意?
趙仵作不敢輕心,之前的怠慢跟不屑也漸漸被擔憂取代,自己更是目不轉(zhuǎn)睛的注視著許楚的一舉一動。
可無論他心中有多少念頭,眼下都被驚的一愣,尤其是被張老爺一責問,更是慌亂起來,“什么印記,我怎不知?莫不是你在此造謠生事,要混淆視聽?”
許楚循聲看了一眼趙仵作,目光清寒說道:“獄事莫重于大辟,大辟莫重于初情,初情莫重于檢驗。蓋死生出入之權輿,幽枉屈伸之機括,于是乎決。驗尸何等嚴肅之事,又其能造謠生事?趙仵作當初驗尸,只看身體無有傷痕,所以判斷為暴斃,那我且問你,你可研讀過《疑獄集》《折獄龜鑒》《洗冤集錄》?那你可知,涂醋法?可知白梅餅回烙法?這般耳熟能詳,甚至戲文里都能窺見一二的法子,你一無嘗試,二無查探,又怎能說檢驗仔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