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步入高三以來,蔣正寒從沒有哪一天像今天這樣,全神貫注地記錄課堂筆記。
不過每當(dāng)他抄完一道題,夏林希都會報出答案……讓他覺得自己抄的這些東西,其實沒什么用。
他一邊寫字,一邊和她說:“你心算真的很快?!?br/>
“心算和記憶力都可以練習(xí)?!毕牧窒F^頭看他,隔著礦泉水的瓶子,他的側(cè)臉變得模糊,像是結(jié)了一層霧。
夏林希伸手,緩慢移開了水瓶。
蔣正寒注意到她的視線,一行筆記寫得更認真。
他的字體算不上好看,字大,而且潦草,棱角分明,入眼格外突兀。但這一次,他謹守一筆一劃的原則,一行寫下來竟然工工整整。
距離下課還有二十多分鐘,講臺上的老師放出一張幻燈片,清一色的壓軸題,每一道都不容易。
蔣正寒不做題,他只抄題。假如老師在黑板上寫了什么,他也會把它們加上去,像是一名盡職盡責(zé)的記錄員。
抄寫停頓的間隙,他看了一眼夏林希,卻發(fā)現(xiàn)她趴在書桌上,已經(jīng)睡著了。
此時臨近晌午,當(dāng)空一輪驕陽似火,烈日炙烤著大地,整個寫字樓都很熱。
而在教室的最后一排,落地窗上沒有窗簾,燦金色的陽光直射進來,十分刺眼。那些飄在空中的浮塵,隨風(fēng)擺動的微粒,玻璃映出的虛影,都被照得無所遁形。
蔣正寒望了望窗外,又瞧了一眼夏林希。
片刻過后,他從原位站起來,把椅子往前拎了拎,重新落座以后,整個人擋住了大半的陽光。
夏林希好像睡在他的影子里。
二十分鐘一晃而過,等到下課鈴打響的時候,很多同學(xué)都松了一口氣。今天的補習(xí)課終于結(jié)束了,下次遭罪又是六天以后的事。
大家紛紛起立,各自收拾起了東西,教室內(nèi)一片嘈雜喧鬧,夏林希也被吵醒。
她揉了一下眼睛,低頭收拾書包。蔣正寒遞過來一沓草稿紙,紙上從頭到尾都是數(shù)學(xué)例題,他畫圖從不用尺子,但這次打破了慣例。
夏林希捏了一下厚度,估摸著怎么也有十幾頁了。
她把那一沓紙裝進書包里,有一種不好形容的感覺,這種感覺對她而言十分陌生,在此之前的十七年,她從未切身體會過。
當(dāng)然,這些心事她不會和父母說。
補習(xí)班下課以后,夏林希走出了寫字樓,她站在路邊等了半分鐘,就看見了她媽媽的車。
一輛銀白色的奔馳,車牌號包括了夏林希的生日。
車上的空調(diào)溫度開得很低,夏林希抱著書包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聽到她媽媽開口說:“我剛從家政公司回來,給你找了一個保姆,四十多歲,姓彭,老家是農(nóng)村的,雇主評價不錯?!?br/>
夏林希點頭,問道:“她什么時候來?”
“明天一早,她會過來給你做早飯,然后打掃衛(wèi)生,”夏林希的媽媽答道,“你喜歡吃什么也和彭阿姨說,讓彭阿姨給你做?!?br/>
前方兩百米是一個紅綠燈路口,當(dāng)前狀態(tài)是紅燈,整條長街上堵滿了汽車,十字路口處還有交警巡邏。
汽車的喇叭聲,自行車的鈴鐺聲,發(fā)動機的轟鳴聲,這些噪音混雜在一起,多少有點鬧耳朵。
夏林??可狭塑囬T,扭過頭看向非機動車道。
這一條長街的綠化帶上,栽種著整齊的行道樹,枝葉錯落茂密成蔭,擋住了過往的人影。
蔣正寒推著一輛自行車,站在擁擠的人群里,因他身形頎長又挺拔,背影就十分惹人注意。
夏林希一眼瞥見了他。
她的媽媽摘下墨鏡,開口問道:“你在看什么呢?”
夏林希不假思索地回答:“看同學(xué)?!?br/>
“哪個同學(xué)?”媽媽側(cè)過了臉,“你指給我看一看。”
夏林?;剡^神,隨便指了一個路人。
堵塞的車道沒有疏通的趨勢,有幾輛車不耐煩地按起了喇叭,當(dāng)然在這種情形下,按喇叭也是徒勞無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