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宋不久前栽種一大批梅花苗,香料也換成了磨山小梅,為的是前幾日我提說“黃鶴樓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這句詩意境非凡。不單單是因為聽的是落梅曲,也惟有梅花這般孤高清冷才配得上那位詩人的品性。
想起這件事,我不由得暗暗唾棄自個兒任性。連宋待我這般上心,我還有甚么不知足的呢?
原先我以為自個兒能夠全心全意地待他。不管他怎樣看我,我總是待他好便罷了??墒俏易霾坏竭@么癡情這么大度,反而在心底自個兒跟自個兒慪氣,現(xiàn)下正主來了,先前似有滿腹的委屈,也當(dāng)即煙消云散,再也不能說甚么,止呆呆看著他又氣又喜的模樣。
連宋忙問:“可是出了什么事?”
我說:“也并不是什么大事,不過是心口處被樂游傷了,有些寒痛?!?br/> 連宋蹙起了兩條好看的眉毛,又是摸我心口又是把脈,凝思不語。
我問:“你在想什么?”
連宋道:“樂游勁力雖然狠辣,卻并未有寒氣?!?br/> 我閉了嘴不說話。
連宋拉了拉我的耳朵,笑道:“又在想什么?”
我瞪著前面光禿禿的巖壁道:“你既說不是樂游,我無話反駁。”
連宋輕輕嘆了口氣,俯首吻了吻我。
我頓覺耳根火辣辣的,偷偷瞄一眼悟空,只見他正看著我。悟空溫柔地說道:“姐姐,你看我做甚么?只準(zhǔn)你看我,不準(zhǔn)我看你?”
我一陣惡寒,嬌羞之情登時煙消云散。
悟空長長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瞅了我一陣,終于什么也沒說,騰云走個沒影蹤。
自回到九重天上,我便開啟了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沙發(fā)土豆生活,便是偶爾嘆了一口氣,連宋也總是大驚小怪地要看我是不是傷勢發(fā)作,更不許我?guī)е鴪F(tuán)子去亂竄亂逛。因此,除了每日準(zhǔn)時的一陣強(qiáng)烈寒痛與宮里上上下下見到我時含義不明的眼神,我倒還是很受用這閑到極致的日子。
那日團(tuán)子來串門,苦著臉向我嘟囔著他父君要逼著他學(xué)書,便來探我,也要請示。
我在遙遠(yuǎn)的記憶力搜羅出許多年前九重天指定學(xué)齡的信息,初初還道冷面神君及其不人道,轉(zhuǎn)念一想,感嘆道:“江山代有才人出,長江后浪推前浪。阿離,你這么小便入學(xué),必定是少年早慧,將來定大大有一番作為?!?br/> 彼時連宋正拿了一卷詩集品讀,隨口笑道:“他父君也是入學(xué)早,自然希望兒子勝過自己?,F(xiàn)下只不過教他識幾個字罷了,哪里有他說的那般苦?”
團(tuán)子撇嘴,偷偷示意我附耳過去。
我果然把耳朵湊過去,聽到他壓著嗓子小聲道:“成玉,我聽奈奈說南瞻部洲安茹山上有廟會,可熱鬧啦。咱們一塊兒去瞧瞧?”
我在他耳邊小聲道:“你三爺爺不讓我出門,咱們怎生想個法兒瞞過他?”
連宋漫不經(jīng)心道:“后園的梅樹種滿了,我正好閑著,隨你們一同去罷!”
團(tuán)子拍手笑道:“三爺爺,這可是你說的?;仡^父君查我功課,你可要為阿離向父君說情則個?!?br/> 連宋揮手招過一名小仙婢,輕聲說了句什么,小仙婢重重點頭,飛快去了。
我偏頭瞅著連宋低頭看書的認(rèn)真模樣,絞盡腦汁猜想他會吩咐什么。他似有察覺,抬頭看了臉上寫滿求知欲的我一陣兒,無奈道:“成玉,你的智商又下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