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緹未曾想過自己有有一日竟會(huì)修仙,且只待今日瑤池洗去凡塵再去大羅天青云殿拜過東君,他便是將成為一個(gè)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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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青緹猶記得,自己為人的那一世已是四百多年期前。他生于晉朝葉氏,乃永寧侯府的嫡長(zhǎng)子。永寧侯府以武傳家,每一代永寧侯府皆是死在戰(zhàn)場(chǎng)上,他爹在三十五那年血濺沙場(chǎng),他襲爵時(shí)年方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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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shí)晉朝已是強(qiáng)弩之末,高門子弟泰半紈绔,葉氏子孫卻實(shí)打?qū)嵤且槐姞€蔥頭里的一窩好蔥,葉青緹更是這窩好蔥里頭拔尖的。照理說葉青緹長(zhǎng)得俊,品性好,門第又高,檔位京城諸名門擇婿的首選,奈何自晉朝建朝以來,永寧府出了名的多寡婦,真心疼女兒的世家大族都不大愿以嫡女相嫁,以指代代永寧侯皆是婚姻艱難,只得寄希望于皇帝賜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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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青緹襲爵時(shí),正值邊地禍患不歇,是以襲爵后的葉小侯尚來不及等到皇帝的賜婚娶上媳婦兒,便開往戰(zhàn)場(chǎng)鎮(zhèn)守邊關(guān)去了,這一鎮(zhèn)就鎮(zhèn)了五年,徹底將擾邊的韃靼族給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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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青緹建了奇功,皇帝自然高興,待他歸京后不僅對(duì)永寧侯府大加封賞,還將齊國(guó)公府嫡出的大小姐賜婚給他,又賜一美人為妾。本朝前代皇帝中倒是有愛賜臣下美人的,但今上活了四十多年在位二十多年卻從未賜過美人給臣子,他雖是武將不若文官在官場(chǎng)上的心思繞,此事也感覺有些蹊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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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暗查下來方曉得,賜給他的這位美人竟是皇帝宮中儲(chǔ)著的一位陳姓貴人,原本并不得寵,只因在四年前韋陀護(hù)法誕上救了不慎落水的今上,倒令今上對(duì)她青眼有加起來。據(jù)說陳貴人不得寵時(shí)對(duì)今上仰慕得要死要活,卻不知為何,待今上對(duì)她情深起來,又是一副冷淡做派,處處惹怒今上。更有一樁內(nèi)帷私密,說即便陳貴人一副冷臉,今上也甚為寵愛,寵她四年,這四年間陳貴人卻一晚都未讓今上近過她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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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shí)葉青緹正坐在墻頭喝酒看月亮,聽暗探說到此處,手中的酒壇子啪一聲摔碎在地上,愣了良久道:“倒是位奇女子,既然她這樣今上都忍了,她還能犯上什么大錯(cuò),叫今上將她賜我為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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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探斟酌片刻方道:“她給……貴妃娘娘寫了封情書?!?br/> ?
??抬妾不若娶妻,從納彩到迎親,依著六禮走下來,將媳婦兒娶進(jìn)門慣著數(shù)月,迎個(gè)妾進(jìn)門不過選定日子從后門抬進(jìn)來即可。葉青緹自小一心撲在戰(zhàn)場(chǎng)上,難得對(duì)風(fēng)月事有什么興趣,然于這位陳貴人倒是頗有幾分好奇。陳貴人進(jìn)門這一日,葉青緹下書房時(shí)雖已是深夜亦打算去碧云院會(huì)會(huì)這位奇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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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懶得折騰丫頭婆子們前來開院門,葉侯爺直接從碧云院的墻頭翻了進(jìn)去,腳未粘地,卻聽見一聲銀鈴般的輕笑,循聲望去,眼前鋪開一方碧色的荷塘,塘中蓮葉田田,數(shù)丈之外,竟有白衣女子腳步輕盈,正踏水踩蓮逐塘中的螢火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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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色的月光下,那女子偶爾轉(zhuǎn)過臉來,舒展的黛眉間一朵花鈿,明眸似溶了星輝,唇間一抹笑靨令絕色的臉愈增其妍。葉侯爺腦中轟的一聲,少年時(shí)讀過的兩句文章驀然撞入心間,彷佛兮若輕云之蔽月,飄搖兮若流風(fēng)之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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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翻墻落地時(shí)落在一株老梨樹后頭,無(wú)意中踏出一步,踩中樹下一截?cái)嘀?,靜夜中平啪的一聲格外引人注意。果然見塘中的女子臉上現(xiàn)出驚慌,一道和暖白光直向荷塘中的水亭,白光后女子倏然無(wú)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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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匆忙趕至荷亭,亭中一位青衣女子揉著惺忪睡眼從一個(gè)石凳旁邊站起來,青衣女子一張圓臉,模樣只能算清秀,呆呆望他半響道:“葉侯爺?”他卻注意到女子額間的花鈿。不,那并非花鈿,看上去更像胎記,極艷的一朵花,似展開的鳳翎,和方才白衣女子額間的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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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長(zhǎng)年駐守邊地,什么樣的稀奇事沒有見過,看她扮無(wú)知扮得可愛又可笑,迷了眼睛開門見山向她道:“你是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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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其實(shí)覺得她會(huì)否認(rèn),像他二十歲那年在邊界一個(gè)村子里見過的嫁與一個(gè)獵戶的蛇精,即便尾巴都露出來了卻還委屈的極力狡辯。但她只是愣了半刻,愁眉苦臉問他:“我這樣的,看著竟像是妖?”不及他回答又長(zhǎng)嘆一聲,“如今混的越發(fā)不像樣了,從前還只是額間花被判做朵妖花,如今連真身都被人認(rèn)作是妖?!眹@完又追問他,“我果真像妖?我哪里像妖?你有見過長(zhǎng)得像我這樣漂亮的妖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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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她美得不似凡人,他才篤定她是妖,她卻問他有見過她這樣漂亮的妖精沒有,他心中一動(dòng),雖覺得這個(gè)推測(cè)有些離譜,卻還是眼中含笑問她:“難不成你是天上的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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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抿了抿嘴:“你們凡人是不是都以為只有天上有神仙?我不是天上的神仙,是青丘之國(guó)的神仙,東荒你聽過沒有?我是東荒的神女鳳九?!?br/> ?
??她說這個(gè)話的時(shí)候,清澈的眼中跳著揶揄,雖頂著陳貴人一張圓臉,卻叫人忘了那張臉而只看到她清澈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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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胸腔內(nèi)一顆心劇烈的跳動(dòng)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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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青緹活了二十三年,從不曉得情是什么,初識(shí)情滋味,卻是愛上一位神仙。這位神仙長(zhǎng)得美,性子活潑柔順,廚藝高超,喜舞槍弄棒,同他很談得來,據(jù)說此回專程下屆,乃是為他們的今上造一個(gè)情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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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問他:“哎,你懂不懂什么是造劫?我其實(shí)不是專司造劫的,哪曉得這么背運(yùn),本來下凡報(bào)恩來著,結(jié)果遇上我姑姑來改人的命格,一時(shí)不慎被牽連進(jìn)去。”她同他抱怨皇帝,“司命非得要我臨時(shí)抱佛腳來給他造情劫。你明白我的辛苦嗎,司命給我一本戲文,上頭那些負(fù)心小姐們作踐才子的法子我都用盡了,他竟然依然對(duì)我情深不悔。”她打了個(gè)冷戰(zhàn),“我沒有辦法,只好出個(gè)下策,給他的貴妃寫了封情信?!彼龂@口氣:“這種事情我都做了,你說他難道不該賜條白綾或賜盞鴆酒給我嗎,他到底怎么想的才能將我賜給你做妾啊,搞得我此時(shí)走也不敢走,還怕連累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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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將他當(dāng)朋友,誠(chéng)誠(chéng)懇懇地同他發(fā)牢騷,他就提著酒壇子邊一口一口灌酒邊笑。他記不得在何處曾聽過一句話,說仙本無(wú)情,做神仙的既無(wú)七情又無(wú)六欲,他愛上個(gè)神仙,注定是無(wú)什么結(jié)果。他有時(shí)會(huì)恨那一夜他為何動(dòng)心,又恨那一刻心動(dòng)為何竟能延綿五年,深深扎入肺腑,讓他欲除無(wú)門。他彷徨過,掙扎過,去聽國(guó)師講過道,亦去隨高僧坐過禪,但末了還是想到她身邊,哪怕遠(yuǎn)遠(yuǎn)看著她也好。她說她是來為皇帝造情劫,又何嘗不是為他造情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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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其實(shí)不想給她什么負(fù)擔(dān),原想著這份情到他臨老臨死就隨他一并掩入黃土,可真到了臨死的時(shí)刻,他卻未能壓抑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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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陳貴人傷了皇帝的心后,皇帝開始喜研道法,尤信重一位老道士,還將此道封為國(guó)師,修了個(gè)皇家道觀,每月十五與國(guó)師于觀中坐而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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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是在那一夜方知此道卻是個(gè)惡妖,看中了皇帝的魂魄意欲占來煉丹,潛心圖謀五年,打算趁著該夜這個(gè)近十年難見的至陰天象取了皇帝的命,是以在皇帝依常例來觀中論道時(shí),水到渠成地提著妖刀嵐雨朝皇帝發(fā)了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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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想到她手中長(zhǎng)年系著的銀鈴卻是感知皇帝危險(xiǎn)的法器,他也沒想到神仙竟能有情。妖刀嵐雨劈頭朝皇帝砍過去時(shí),她臉色分明蒼白,撲上去為皇帝擋刀時(shí)一聲“東華”幾乎裂肺撕心?;实鄄唤袞|華,那是他第一次聽到東華這個(gè)名字。她毫無(wú)猶疑擋在了皇帝跟前,而他毫無(wú)猶疑地?fù)踉诹怂母啊?br/> ?
??嵐雨的刀尖扎進(jìn)他心肺,刀刃卻被他緊緊握在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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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怕刀尖穿心而過傷到他身后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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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道死在她反手揮出的劍下,觀外的侍衛(wèi)姍姍來遲將皇帝團(tuán)團(tuán)護(hù)住而他終于支撐不住倒在她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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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同他嘮叨時(shí)他一向愛笑,臨死前他蒼白臉色卻依然帶笑:“他們說……神仙無(wú)情,我便……信了,其實(shí)……神仙是可以有情的,對(duì)……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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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見她哭著點(diǎn)頭,就生了妄心:“今世……已無(wú)緣,可否……能與你結(jié)下……來生之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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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仍是哭,眼淚落在他的臉上,卻沒有給他他想要的回應(yīng),她哽咽著說:“青緹,我欠你一條命,定還給你?!?br/> ?
??“青緹,我為你守孝三世?!?br/> ?
??“青緹,你,安息?!?br/> ?
??他愛她至深,為她舍命。但世間本無(wú)此理,說舍去一條命便能換來一段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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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她明明說仙者可以有情,卻不愿將此情給他。她哭著說她會(huì)還他,命可以還,情也是可以還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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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兩百年前,他自幽冥司醒過來時(shí),方知曉時(shí)移事易,凡間早已換了天日。他死后七年,邊戎族西征,京城被占,晉朝覆亡,太子率宗室南遷,重建一朝,曰南晉,偏安一隅百來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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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本是早該作古的人。是她給了他一副仙軀,她一半的修為,一縷永不須再入輪回的魂魄,一個(gè)凡界帝王傾舉財(cái)富也無(wú)法求得的仙品。她說她還他,她就真的還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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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主謝孤栦拎著個(gè)酒壺?fù)u晃:“你對(duì)鳳九之情,我約莫聽說過一些,但既然重生為仙,從前之情便如大夢(mèng)一場(chǎng),且忘了罷。她給你這許多,也是想盡可能還你對(duì)她的情。你救過她的命,東華帝君也曾救過她的命。當(dāng)年還帝君,她是拼了命地想以身相許,還你,卻是舍命拿頻婆菓再渡你半身修為。報(bào)恩之法如此不同,你說是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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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久久不答,輕嘆道:“并非帝君是神尊而你當(dāng)初是凡人,不過是,一個(gè)是她所愛,一個(gè)非她所愛罷了。她同帝君糾纏了數(shù)千年,說放下也說了無(wú)數(shù)次,卻沒哪一次是真放下了?!睂乩锏木频谷氡?,不顧方才一陣搖晃生生搖壞了口味,一口一口飲盡道?!八寄降劬@么多年來已成了本能。你忘了她,對(duì)你才是好的?!?br/> ?
??兩百年后,當(dāng)他在九天瑤池重逢鳳九時(shí),終于明白當(dāng)年謝孤栦此話中的含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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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比當(dāng)年在凡界時(shí)更美,他見她時(shí)面上喜色驚色并存,她亦帶笑看他,如同當(dāng)年般喚他青緹,但笑意中卻藏著疏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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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瑤池畔只他和她兩兩相對(duì),近些年因奇緣而飛升為仙的,只他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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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塵禮倒是簡(jiǎn)潔,她念祝語(yǔ)時(shí)卻有些心不在焉。禮畢后一個(gè)小仙子提著裙子來請(qǐng)她,眨著眼睛向他:“帝君請(qǐng)殿下先去青云殿旁的琉璃閣坐坐?!?br/> ?
??他瞧見小仙子僅說出帝君二字,便讓她一瞬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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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沒有聽說這些年她一直躲著東華,不是沒有想過謝孤栦或許看走眼了,這一次她已真正放下了帝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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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即便真正放下了又如何,她聽到他的尊號(hào)依舊會(huì)失神。若非本能,便是還有情,若是本能,便更令人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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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神時(shí)同他作別,道以后同僚為仙,彼此多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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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她良久,只答了個(g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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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她的背影漸漸遠(yuǎn)去,他亦轉(zhuǎn)身?;蛟S他們的緣分原本便是如此,在凡界相遇,在天庭分別,他想,其實(shí)這也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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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閣是座兩層樓閣,位于三十六天大羅天,緊鄰著青云殿。東華帝君每年僅上一次朝會(huì),便是五月初五在青云殿給眾仙定階冠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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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常眾仙拜辭帝君后,有時(shí)會(huì)上琉璃閣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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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今年琉璃閣卻沒有仙者登樓的動(dòng)靜,鳳九坐在琉璃閣二樓喝茶,猜測(cè)可能因樓下鎮(zhèn)守了位大馬金刀的小仙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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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小仙娥舉止上不如天上的其他宮娥般如模子里刻出來似的規(guī)矩,領(lǐng)鳳九來的一路上十分活潑,既不認(rèn)生也不拘禮:“殿下雖不識(shí)得奴婢,但奴婢卻早就聽聞過殿下呢,奴婢是梵音谷的一頭小靈狐,我們梵音谷很美,殿下說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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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鳳九就嫌天上的宮娥一板一眼,這個(gè)小仙娥性子卻喜辣,倒是頗得她意,遂開口稱是,又笑著問她天庭有什么近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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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仙娥嘆口氣:“奴婢傷好了曾在三殿下的元極宮當(dāng)了一陣差,后來司命星君處缺人手,奴婢就又去司命星君府上當(dāng)了一陣差,再后來因殿下與帝君的成親禮有些忙碌,重霖大人又將奴婢要了回來。奴婢在這三個(gè)地方當(dāng)差,照理說消息該最靈通,但眼見得近況卻只有一則,司命星君常念叨殿下,連宋君常提起殿下,帝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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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到此處故意賣了個(gè)關(guān)子,卻見鳳九無(wú)意續(xù)問,小仙娥垂頭有些氣餒道:“奴婢在重霖大人跟前服侍,其實(shí)不常見帝君,但聽聞帝君這兩百年來并不大待在太晨宮,大多時(shí)候都在碧海蒼靈,重霖大人說,那里才是帝君家里,有帝君懷念的時(shí)光?!?br/> ?
??鳳九腳底下一頓,但并未停得太久,小仙娥話落時(shí),她已移步上了琉璃閣金石做的階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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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下傳來熟悉的腳步聲時(shí),鳳九瞧著窗外飄搖的曼陀羅花,卻覺內(nèi)心平靜。她手中一只茶碗,茶湯泛著碧色,令人偶起詩(shī)興,若是個(gè)擅詩(shī)詞文章的,此時(shí)定可詠出佳句,鳳九唯記得一句,還是無(wú)意從蘇陌葉處聽來,叫作春眠新覺書無(wú)味,閑倚欄桿吃苦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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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九抿了口茶湯,手中這盞茶倒是不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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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重逢,多年后再見,戲文中都是如何演?大多該來一句“經(jīng)年不見,君別來無(wú)恙否”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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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袍映入眼角,鼻尖傳來一陣藥香,鳳九微微抬頭,兩百年不見,果然如姑姑信中所言,東華他清減了許多,臉色有些病態(tài)的蒼白,但精神瞧著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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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些微恙,別來無(wú)恙這話此時(shí)就不大合宜了。鳳九伸手多拿了個(gè)茶杯,問他道:“喝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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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華走到她身邊矮身坐下,一時(shí)沒有什么動(dòng)靜,眼中只倒映出她的影子,目光專注。他在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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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九將倒好的茶推給他,斟酌良久,輕聲道:“你其實(shí)不用這么大費(fèi)周章地尋我,我不過出門歷練歷練,早晚有一日,你我會(huì)在仙界再見,塵封瑤池……著實(shí)沒有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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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中平靜,如她一般輕聲道:“若非如此,你會(huì)出現(xiàn)嗎?”他輕嘆,“小白,我不過是想再見你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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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啞然,凡界的日子逍遙,再回仙界雖不至煩惱重重,但總覺不若凡界輕松自在,近些年她的確從未想過要主動(dòng)回來。她撥弄著杯蓋道:“這些年我在凡界,學(xué)到了凡人的一句話,叫作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倒是句好話?!彼J(rèn)真道,“其實(shí)見與不見又有什么要緊,都這么多年了。”又緩緩道,“你同她這些年也還好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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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皺眉道:“誰(shu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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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笑了笑,沒說話,又拿起杯子喝了口茶,將杯子擱到桌子上方道:“姑姑給我的信里倒是提過你找我,不過沒提你同她如何了,雖然我從不喜歡她,但既然你選了她,我也沒什么可說,最艱難的時(shí)候已經(jīng)過去了,如今我過得還不錯(cuò),也希望你過得好?!?br/> ?
??他看著她客套疏離的模樣,眼中流露出疲憊和悲色:“那時(shí)候我沒有及時(shí)趕回來,都是我不對(du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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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些驚訝地偏頭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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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道:“我讓姬蘅回了她族中,對(duì)她仁義已盡?!?br/> ?
??她更加驚訝,想了想問他,:“是不是因?yàn)槲译x開了,才讓你覺得同她相比我又重要起來?我并非負(fù)氣離開,你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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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搖頭:“從來沒有人比你更重要?!?br/> ?
??她懵懂抬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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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握住她的手,良久后松開,她攤開手掌,掌中是一只琉璃戒,戒面盛開著一朵鳳羽花,似欲飛的一對(duì)鳳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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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右手像是要撫摸她的面頰,卻停在她耳畔,只是為她理了理鬢發(fā),他看著她重復(fù):“從來沒有人比你更重要,小白?!?br/> ?
??她有些發(fā)怔,低頭看手中朱紅的琉璃戒,半響方道:“那時(shí)候,我真是等了很久?!?br/> ?
??她輕聲道:“你沒趕上成親宴,我擔(dān)心你出了事,急得不行。后來爺爺說你同……”她頓了頓,像是不愿提起那個(gè)名字,轉(zhuǎn)而道,“并非旁人說什么我信什么,我一直在等你回來同我解釋,只要是你說的我都信,如果那時(shí)候你能趕來同我說這句話,說從來沒有人比我更重要,可能我就信了。但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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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閉眼道:“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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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卻搖頭笑了笑,打斷他的話:“那時(shí)候在青丘等著你,我有時(shí)侯會(huì)想,你同我說過那么多話,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但后來我才知道,想那些又有什么意思,畢竟,連我腦中的那些記憶,都是被修改過的?!?br/> ?
??她抬頭望向他:“帝君,我們就這樣罷。這兩百年我們各自也過得很好,你說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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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她,聲音沙?。骸拔疫^得并不好?!?br/> ?
??她的手顫了顫,無(wú)意識(shí)道:“你……”又想起什么,“是我爺爺找你麻煩嗎?我聽說過他曾讓你贈(zèng)我一紙休書,爺爺氣急了愛說糊涂話,即便我們分開,也不該是你給我休書,為了彼此的名聲,最好還是到女媧娘娘跟前和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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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面色平靜,眼中卻一片冰涼:“我不會(huì)同你和離,小白,到我死,你都是我的妻子?!?br/> ?
??她訥訥:“你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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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揉著額角,接著她的話道:“今日我有些可怕是不是?你不要怕?!?br/> ?
??鋪在三十六天的日光已有些退去,他怔了片刻道:“碧海蒼靈中,你想要的亭子已搭好了,菜園子也墾好了。仙山中的靈鳥,我讓它們每個(gè)月末都到觀景臺(tái)前獻(xiàn)舞,你想什么時(shí)候回去看都可以?!?br/> ?
??她愣了愣道:“我暫時(sh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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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斷她道:“我在觀景臺(tái)旁給你弄了個(gè)溫泉池子。靈泉旁的妙景山埋了許多玄鐵,是鍛造神兵的好材質(zhì)。渺景山下給你開了個(gè)藏劍室,里邊有兩百年間我收來的劍,應(yīng)該都是你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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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她不明所以的模樣,聲音終軟了下來道:“以后少喝涼水,半夜不要踹被子?!?br/> ?
??她怔了一會(huì)兒,茫然道:“你為什么同我說這些?”秀眉蹙起來,臉上的表情有些疑惑。今日她待他穩(wěn)重客氣,就像是個(gè)陌生人,如今卻終于有些他們最親密時(shí)光的呆模樣。他握著她的手放到唇邊,嘴唇印在她的手背上。她反應(yīng)遲鈍,竟忘了抽回手。他眼中便閃過一點(diǎn)笑,終于是被疲憊覆蓋了,良久,松開她的手向她道:“你走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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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著他就像是不認(rèn)識(shí),有些迷茫地問他:“帝君這是……要和我兩清嗎?”她低頭片刻,再抬頭時(shí)臉上是個(gè)更為疏離的笑,她將手中鳳羽花的指環(huán)重放回他的手中,“你給我的這些……我多不要,這個(gè)我也不要,其實(shí)你不用給我這些,我們也算兩清了?!?br/> ?
??他看著她離開卻并未阻攔,只是在她的影子消失在三十六天天門時(shí)劇烈地咳嗽起來,赤金色的血跡沾在戒面上。重霖聞聲趕上來,他有些疲憊,將指環(huán)交放入一方錦帕中交給重霖道:“她犟的厲害,此時(shí)不肯收,待我羽化后,這個(gè)無(wú)論如何讓他收下。我走了,總要給她留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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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霖?cái)棵即鹗?,接過錦帕?xí)r,年輕的神官卻忍不住落淚,垂著頭,只是一滴,像朵梅花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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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鳳九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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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九此次回來未宿在青丘,而是借了謝孤栦在冥界的一個(gè)偏殿暫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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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年去凡界時(shí),因明白若讓爺爺曉得她懷了白滾滾,她一時(shí)半會(huì)兒別指望走出青丘的大門,是以鳳九求折顏幫她瞞了此事。折顏上神一心以為她求他隱瞞,乃是因不想將白滾滾生下來,因此瞞得盡心盡力,連她小叔也沒告訴一聲,還暗中給了她許多極安妥的墮胎藥,也不曉得是與帝君有什么深仇大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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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回鳳九牽著白滾滾回來,她自覺,如何向長(zhǎng)輩們解釋是個(gè)大問題。因這個(gè)大問題尚未尋著解決之法,是以她決定暫時(shí)不回青丘,在謝孤栦處蹲一陣子聊且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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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司終年不見日光,不比青丘物產(chǎn)豐饒,出門便可拔幾棵安神藥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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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幸失眠,只能睜眼硬撐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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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在幽冥司的次日,鳳九頂著一雙熊瞎子眼去找謝孤栦,謝孤栦思忖良久,給她房中送了兩壇子酒,說酒乃百藥之長(zhǎng),睡前飲點(diǎn)酒,正有安神妙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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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夜鳳九先用小杯,再換大盞,卻越喝越精神,直喝到曉雞報(bào)晨,不僅睡意,竟連醉意也沒有,且比打了雞血還要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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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孤栦瞧她的模樣片刻,判她應(yīng)是心事重重,喝小酒安眠怕是行不通了,索性又往她房中送了兩壇子烈酒,提點(diǎn)她若想安安穩(wěn)穩(wěn)睡一覺,將這兩壇子酒齊灌進(jìn)肚徹底醉倒就好了,白滾滾嘛,他幫她帶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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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九兩日兩夜熬下來著實(shí)熬得有些心累,深覺謝孤栦出的這個(gè)主意,看起來雖像個(gè)餿主意,但終歸也是個(gè)主意,當(dāng)天下午便將兩壇子烈酒灌下了肚,醉得頭腦發(fā)昏,倒頭便睡,倒確然睡得一個(gè)好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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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醒睡醒已是四日之后,鳳九恍一睜眼,卻瞧著謝孤栦領(lǐng)著葉青緹神色肅穆地坐在她床邊,入定似的謝孤栦手中還抱了個(gè)呼呼大睡的白滾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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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九被這陣仗嚇了一大跳,一時(shí)瞌睡全醒了,幸得她當(dāng)日合衣而眠,否則此時(shí)第一樁事該是將榻前二人全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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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孤栦暫不提,鳳九瞧著葉青緹卻有些疑惑:“按理說天上迎接新晉仙者的大宴即便宴罷了,你也不該在此處呀,難道東華帝君他不曾給你定階封品?還是他封你做了孤栦的左膀右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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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滾滾扭了扭,像是有些被她娘親的嗓門吵醒的征兆,謝孤栦伸手拍了拍白滾滾的背穩(wěn)住他,低聲向鳳九道:“你知道帝君給葉青緹封的是何仙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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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九莫名望向葉青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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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青緹苦笑向她道:“五月初五當(dāng)日的朝會(huì)上,帝君并未賜階定品于我。我因你之故而飛升,其實(shí)定不了階品也沒什么。但前日宴罷,帝君私下將我召入太晨宮,”他頓了一頓,“賜我這個(gè)初為神仙,資歷尚淺之人為太晨宮繼任帝君,說待他身去后,由重霖仙者輔佐我掌管八荒仙者名籍?!?br/> ?
??帝君還令他為仙一日便不得再見鳳九,此段他隱了未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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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九一怔,疾聲問他:“你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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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鳳九有些同四百多年前的那夜重逢,面上難得一見的惶然無(wú)措令葉青緹微有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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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鳳九嘶聲叫出東華二字,葉青緹就一直想知道東華到底是誰(shuí),在幽冥司醒來后又聽謝孤栦提過幾次,好奇心便更甚。后來他略懂了些仙界之事,方知此位乃上神栦,是九重天至尊的天神。謝孤栦有一回還輕描淡寫嘆過一句,說一開始就是鳳九先打東華帝君的主意,這種事情一般的仙想都不敢想,但鳳九她不但想了還做了,后來竟然還做成功了,其實(shí)讓他甚為欽佩。葉青緹就想見見這位東華帝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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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云殿的定價(jià)朝會(huì),其實(shí)是個(gè)好時(shí)機(jī),但葉青緹站在下首,瞧不大真切,只依稀看到是位銀發(fā)紫袍威嚴(yán)的神仙。朝會(huì)上帝君的話不多,聲音也不高,卻無(wú)時(shí)無(wú)刻不透著一股冷肅之意。這位尊神在朝會(huì)上提也沒提他一句,葉青緹原以為是因他同鳳九之事而故意冷落他,卻沒想到幾日后,唯有他一人被留下召入了太晨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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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葉青緹頭一回看清東華帝君明明聽說是幾十萬(wàn)歲的上古之神,容貌卻極為出色,且模樣竟和他一般年輕,唯有周身的氣勢(shì),確像幾十萬(wàn)年方能沉淀而成。帝君靠坐在玉座上垂眼望著他,神色極為淡然:“這批神仙里就你一個(gè)還未定階封品,你并非正經(jīng)修仙修上來的,估計(jì)什么也做不好,那就做太晨宮的繼任帝君吧,這些差使里頭,就掌管仙者名籍一項(xiàng)還算簡(jiǎn)單?!?br/> ?
??感到衣袖被扯動(dòng)時(shí),葉青緹方從回憶中醒過神來,見鳳九雖扯著他的袖子,卻是在問謝孤栦,聲音發(fā)顫:“方才……青緹說的什么?我沒太聽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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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孤栦神色有些悲憫道:“你并非沒有聽清,只是不信罷了?!?br/> ?
??鳳九眼神瞬間空落,整個(gè)身子都踉蹌了一下:“我去太晨宮找他。”白光一閃,人已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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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青緹因帝君賜他的位品著實(shí)超凡,且提出此議后帝君便令座下仙伯將他看著嚴(yán)禁他出太晨宮,他覺得這件事著實(shí)有些異樣,方尋著今晨宮中有些混亂鉆了個(gè)空子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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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界他熟人不多,只得來幽冥司同謝孤栦商量,但謝孤栦甫聽他說完,卻是徑直將他拉到了鳳九的床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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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預(yù)想中,鳳九聽聞此事可能會(huì)覺得驚訝,但他不明白為何她竟會(huì)反常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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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謝孤栦一道追著她行云至九重天的路上時(shí),方聽謝孤栦同他解惑道:“仙界中事,凡是上仙以上的仙者,若有封位官品,其繼任者皆由該位仙者自己指定,一般都是指定同自己最有仙緣的仙者。帝君指定你為太晨宮的繼任,自然是因你身上的仙澤全來源于鳳九的修為,他不是同你最有仙緣,而是同鳳九最有仙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