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內(nèi)。
這兩年最得皇上寵愛的梅妃坐在龍榻前,深情地握著皇上痩如枯槁的手,蘭指微翹,金甲細(xì)長,紅娟掩面,欲語淚還休。
太子妃姬云清站在梅妃身側(cè),手不急不慢地?fù)嶂峰槠谋常骸澳锬铮富屎楦}R天,天佑龍安,定會好起來的,您放寬心罷,莫傷了身子?!?br/>
梅妃點點頭拍了拍姬云清的手,依舊是梨花帶雨:“還是太子太子妃有心,有些人同為一脈相承,卻幾個月不見個蹤影,真真教人寒心!”
“父皇,娘娘,血親是至親,是如何也割舍不開的,皇姐心里定惦記著父皇的,這不今日來請安了嗎?”姬云清柔聲對著皇上和梅妃道。
太子李鄞酆寵溺地刮了下姬云清的鼻尖,憐愛道:“你呀!”
姬云清粉面含羞,抿著笑意低下頭去。
躺在龍榻上的老皇帝聽聞姬云清一番話也是無力點點頭,以表贊同。
梅妃見多日來不曾動一下手指的皇上此刻竟然因為姬云清一句開脫的話而做了這么大一個動作,不免生氣:“皇上,你都這樣了還袒護(hù)那個長公主,有這個力氣不如多食用一口良藥,也好早日安康?!?br/>
這下皇帝不做任何動作了,只是緩緩?fù)鲁鲆豢诰d長的氣息。
梅妃是近兩年才入選進(jìn)宮的,年齡正逢二八,剛進(jìn)宮才一年多就得了無限寵愛,只可惜好景不長皇帝便病重了,眼看皇帝一天不如一天,她這個寵妃的日子也時日無多,這讓她這個風(fēng)華正茂的俏美人心中如何能快意。
偏偏這個宮中還有個比她還能頤氣指使的長公主,每次見面都不把她放眼里,皇帝都這個樣子了還要把她當(dāng)心尖寵,她一個寵妃能和公主比嗎?她就算再貌美如花,未來的結(jié)局也是殉葬,而長公主再神氣可憎,卻是金湯玉食長命百歲,不想則已,一想就來氣。
梅妃揚了揚手中的紅娟,眼淚又撲簌簌往下掉:“都說女大不中留,皇上這都病了半年了,也不見她來請個安,就連那整日為國操勞的姬大人每日都有時間來探望皇上,如何她長公主便沒有時間了?”
“誰說本宮沒有時間了?”
明明這是一聲慵懶又隨意的聲音,卻將梅妃聽得柳眉一頓。
幾人尋聲往門外望去,只見金陵正好跨門而入,一身淡雅淺紫云煙千水裙將她的氣質(zhì)襯托得十分柔美,蓮步輕移,無半分往日雷厲風(fēng)行,眉眼帶笑,并無狠厲,從門外映進(jìn)來的陽光撒在她的周圍,為她鍍上一層暖洋洋的金光。
幾人皆是一愣,都覺今日的長公主殿下似乎哪里不太一樣。
金陵攙著秋容款款而來,終于走近。
姬云清與李鄞酆齊齊道:“皇姐?!?br/>
金陵抬眸看向那道柔美可人的女聲,見對方粉裝及地三尺余,冰肌玉骨,蛾眉螓首,氣質(zhì)溫婉,賽若仙子,果然如同書中所寫——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
金陵在心中默了默后,沖姬云清點了點頭外,連眼神都沒有給太子李鄞酆與梅妃一個,直接在龍榻前輕輕坐下。
因為爭儲君以及兄長姬云墨的緣由,長公主不待見姬云清已是常事,此番破天荒這般溫和地對待她還是頭一遭,欣喜之余又發(fā)覺長公主對李鄞酆還是常態(tài),遂不解地仰頭看向李鄞酆,李鄞酆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搖了搖頭。
梅妃看著直接坐上龍榻的金陵,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賜椅,冷哼著桃眼一翻。
“父皇,兒臣來看您了?!苯鹆曜陂角坝^察著面色如紙的皇上,雖慈眉善目,但因久病的原因整張臉上沒有一點光澤,干癟地如同放久了的蘋果,嘴唇也已經(jīng)干涸地起了層層干皮,六月天他卻蓋著兩床厚褥,卻依舊掩飾不了被褥下的那具骨瘦如柴的身軀,唯有那雙混濁無神的雙眼有氣無力地跟著金陵而動。
饒是金陵與他第一次見面并無血緣,也忍不住于心不忍地側(cè)開了視線。
梅妃嗤笑一聲:“平日里幾個月不見長公主芳蹤也不見公主心中有愧,今日這才第一眼便不忍了?”
托她那張經(jīng)久不愿換顏色的紅娟,明艷張揚的妝容,以及酷愛戴的細(xì)長指甲套,金陵不用秋容的提醒也能將她與書中那個新得寵的梅妃對上。
金陵不與她爭論,只是輕聲差秋容去取了點干凈棉花,沾了溫水俯身為皇帝細(xì)細(xì)碾拭著干唇,久旱逢甘霖,皇上終于舒適多了,混濁的眼睛終于有了一丁點的生氣,卻一直落在金陵身上,不肯挪半分。
金陵被皇上慈愛的目光注視著心中徒然酸澀,雖然她此刻不過是想替原主盡一份遲來的孝道,卻也因為前塵種種,為這個疼女心切的老皇帝感到一陣心酸。
此番慈父孝女的畫面倒是讓三人都詫異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