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留在漢中城內(nèi)的震山營安西將軍蒼華古早已接到韓多發(fā)來的軍報,賊兵之盛顯然也超出了他的預料。
蒼家世代深耕江南,專擅岐黃,公族向來將才不盛。此番攜重兵入巴蜀制漢中,所為本是牽制防范明家。關中大災匪患遍地,蒼家倒也樂見其事,卻不料秦嶺山賊擴張如斯,數(shù)月間竟已有如此氣候。
公叔柱國將軍蒼楮廣以花甲之年提兵巴地巡防,漢中廣袤之地惟有他父子鎮(zhèn)守。前些日來了乾鋒軍虎賁中郎將明威鈞,席間蒼華古暗中觀察此子龍行虎步器宇軒昂,假以時日必為大將之才。天下五主分治日久,積重難返,想來社稷大勢分久必合,花花江山落于誰家尚未可知,亂世稱雄惟兵道也。
明家有子如此,著實令蒼華古暗暗心驚。就地籌糧之計又被明威鈞道破作梗,更令蒼華古心生厭惡。
一番苦心推敲之后,蒼華古在帥府聚將發(fā)令:令其子震山營游擊將軍蒼楓及率兵五千留守漢中,不論各處龍爭虎斗狼煙四起,只管堅守城池力保漢中不失。蒼華古則親自引軍五千擇日西行,相機增援陽平關。
蒼楓及出列稟道,“父帥不必輕動,且留漢中通觀戰(zhàn)局。兒愿引軍西進,與乾鋒軍合擊太白寨賊寇?!?br/>
蒼華古淺淺一笑,“兵非兵也,此間關節(jié)你少年無知,不必多言,只管依令而行。”
2
自趙初六和齊述帶著大隊人馬殺出秦嶺以后,一路上飄忽不定斬獲頗豐,留守太白山主寨的三寨主劉寶風早已摩拳擦掌、不甘寂寞。
在接到軍師齊述的陽平關遇險、十萬火急信報后,真是喜出望外。他一腳踹倒酒案,顧不得給扶風城中的大哥馮鐵山請示,火燒火燎點起寨中兩萬兵馬即刻下山。
劉寶風命令隊伍一路上偃旗息鼓,見村不進遇鎮(zhèn)繞行,鐵了心要救軍師與四弟危難,待到合兵一處殺起興來,順手奪了這漢中城也說不定。
大隊越過雷公山之后,前方探子手傳回消息,漢中城援兵已出,震山營精兵五千徐徐西進,意欲合圍陽平關。
劉寶風暗叫不好,軍師和四弟率領的寨中兄弟奔襲近兩月早已人困馬乏,怎敵他震山營精兵猛將以逸待勞?這遭興沖沖引軍南下,莫非要老子空手而還么?于是傳下軍令,命前鋒且行且探,見機行事。
實際上蒼華古的部隊勢大而行緩。他篤定主意,太白寨賊寇們看似熊心豹膽卻是烏合之眾,但入漢中定是要他有來無回了。若是明家乾鋒軍和這太白寨廝殺個兩敗俱傷,震山營坐收其成豈不美極?
大軍出漢中已有三日,方行一百二十里。這日前方陽平關中的韓多再次傳回軍報,太白寨賊寇窮兇極惡,挾百姓而奪關,韓多無奈率部退守子龍山待援。蒼華古捏著軍報“嘿”了一聲,不為所動照舊率軍緩緩進發(fā)。
又行三日,斥候回報太白寨發(fā)出援兵兩萬,目前已過雷公嶺,直撲陽平關而來。
饒是蒼華古老謀深算,聽到這個消息還是著實吃了一驚。
原本以為太白寨一幫吃不上飯的村夫莽漢,打家劫舍的毛賊而已,料他數(shù)千人馬難成大氣,可而今屈指一算,漢中境內(nèi)竟已有賊寇將近三萬之眾,倒真是不能掉以輕心了。
他獨自斟酌一番,給巡守巴地的柱國將軍蒼楮廣發(fā)去急信,請他即刻率軍回援漢中,隨即傳令所部加快行進,務必趕在太白寨援兵之前抵達陽平關。
3
明威鈞所部乾鋒軍五千余人,在數(shù)日晝夜不停的猛烈攻城中已經(jīng)損失近半,不得不暫緩攻勢,與太白寨成了僵持之勢。給蒼華古的急件已經(jīng)發(fā)出十余日,震山營始終未見蹤影。
龜縮在陽平關內(nèi)的匪軍日子也不好過。箭矢弓弩消耗的差不多了,糧食菜蔬也所剩無幾,此番下山帶來的一萬弟兄輾轉(zhuǎn)征殺,傷亡甚巨。入陽平關時尚有七千之眾,舍命扛過乾鋒軍數(shù)十次猛攻之后,眼下能戰(zhàn)者已不過三千余人。
四寨主趙初六傷情緩解,雖說蘇醒過來后勉強能坐能走,畢竟重傷虛弱。城中兵力部署守城調(diào)度,彈壓百姓籌糧養(yǎng)軍,諸般事宜全靠軍師齊述一人操持。
怎奈陽平關自古就是軍事要塞,民戶不多存糧有限,城下乾鋒軍和自家結(jié)了死仇有你無我,劉寶風再不來,哥兒幾個必定是要命喪此地了。
4
蒼華古終于到了,震山營五千刀兵趕在劉寶風援兵行程之前,進駐陽平關外五里的雞公山。
明威鈞與韓多二人濃眉盡展、擊掌而起,興沖沖來見蒼華古。
蒼華古輕輕拍打著兩位年輕將軍的后背,溫言道,“二位將軍著實辛苦啦,老夫來遲,害百姓罹難三軍浴血,真是抱愧主公?!?br/>
韓多跪倒行禮,“末將失關,請將軍治罪!”
蒼華古看了看他,并未伸手相扶,輕輕嘆道,“縱是你事出有因,失關離戰(zhàn)之罪怕是難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