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天,兩人要一起回北京,去見邵振嶸的父母。
杜媽媽替杜曉蘇收拾行李,準備禮物,叮囑女兒:“要懂事一點,小邵他愛你,所以你更要尊重敬愛他的父母,要讓他們覺得放心,讓他們喜歡你。”
杜曉蘇覺得有點小緊張:“媽,要是萬一他們不喜歡我怎么辦?”
“不會的,小邵家教很好,說明他父母都是非常有修養(yǎng)的人,只要你是真心愛小邵,他們怎么會不喜歡你?”
杜曉蘇卻有點忐忑,因為這是她頭一次要面對所愛的人的家人,一直到了機場,等待登機的工夫還抓著邵振嶸問:“叔叔阿姨喜歡什么啊?還有,他們不喜歡什么啊?你給我列個注意事項好不好?”
邵振嶸笑著刮了刮她的鼻子:“他們最喜歡我,所以啊,他們也一定會喜歡你。”
長假結(jié)束上班后,鄒思琦知道她去過北京了,于是問:“怎么樣?第一次見公婆是什么感受?”
杜曉蘇怔了一下,才說:“剛開始有點緊張,后來……”
鄒思琦直發(fā)笑:“你還會緊張啊?你不是常常吹牛說自己臉皮比銅墻鐵壁還厚?”
杜曉蘇有點神思恍惚的樣子,鄒思琦只覺得好笑:“頭一次見公婆是這樣的啦,我跟初戀男友去福建的時候,在火車上,那心啊,撲通撲通跳了一整夜。對了,他們家怎么樣?不過看小邵就知道他父母一定不錯,是通情達理的那種人,一定對你很好吧?”
杜曉蘇“嗯”了一聲,說:“是對我挺好的。”
其實在機場候機的時候他一直欲言又止,她瞧出他有點不對來,最后他終于開口:“曉蘇,我有事跟你說。”他握住她的手,“只是,你不要生氣。”
她咬了咬唇:“你在北京有老婆?”
他一怔,旋即忍不住笑起來:“你想到哪兒去了?”
她十分委屈地瞥了他一眼:“那你干嗎這種表情?”
他說:“我爸爸是……”猶豫了一會兒,他說了一個名字。
杜曉蘇愣了好一會兒,抱著最后一絲希望問:“同名同姓?”
他說:“不是。”
她說:“我才不信呢,你姓邵,怎么會是他的兒子?再說你在醫(yī)院上班,才開一部別克君威。”她有點好笑的樣子,“反正你騙我的對不對?”
他說:“曉蘇,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我姓邵是跟我媽媽姓,我爸爸媽媽非常開明,我們家就和別人家一樣。”
“怎么會一樣呢?”她臉頰發(fā)紅,眼睛也發(fā)紅,“你為什么不早告訴我?我從來沒有想過你會騙我。”
“曉蘇,”他低聲說,“我不是想騙你,你別這樣說。”
兩個人僵在那里,廣播通知開始登機,他說:“曉蘇,對不起,一開始我沒有告訴你,只是怕你對我有成見,那樣的話我們連交往的機會都沒有了。后來我沒有告訴你,是覺得你并不看重那些,如果你生氣,罵我好不好?”
杜曉蘇頓足:“我罵你干什么呀,但你怎么可以這樣騙我?”
他說:“曉蘇,你說過你愛我,不管我是什么人,你都愛我對不對?你也沒有告訴過我,你爸爸是行長,因為你覺得你爸爸的職務(wù),根本跟我倆的交往沒關(guān)系。因為我愛的是你,不是你的父母,同樣的,你愛的是我,不是我的父母,你顧忌什么?”
她不知道,她腦中一片混亂,全成了漿糊,她什么都不知道。
他牽著她的手向登機口走去,她急得快要哭了:“我們可不可以不去?”
“不行。”他緊緊握著她的手,“曉蘇,你好好想想,他們只是我的父母而已,你從來沒有問過我的家庭環(huán)境,正如你從來不炫耀你自己的家庭環(huán)境。你也并不看重這些。你只是愛我,我們兩個人跟其他的那些都沒關(guān)系。”
廣播在催促登機,所有的人都提著行李從他們身邊經(jīng)過,還有人好奇地望著他倆,只當(dāng)是一對鬧了別扭的情侶。
她終于慢慢鎮(zhèn)定下來,因為他的手心干燥溫暖,而他的目光堅定不移。她漸漸覺得心安,因為他其實比她更緊張更在乎,他只擔(dān)心她不肯接受,只反反復(fù)復(fù)說:“曉蘇,對不起。”
她心一橫,不怕,因為她愛他。
兩個小時的飛行,在飛機上她仍是渾渾噩噩,總覺得自己一定是沒睡醒,所以做了個好笑的夢,要不然就是邵振嶸在跟她開玩笑。但他的樣子很嚴肅,而且目光中隱隱約約有點擔(dān)心,一直緊緊握著她的手,似乎怕她跑掉。
她真的有點想跑掉,如果不是在飛機上。
結(jié)果見到邵振嶸的父母,她真的松了口氣。因為兩位長輩很和藹,很平易近人,看得出來是真心喜歡她,接納她,因為邵振嶸愛她。他們是他的父母,跟天底下所有的父母一樣,只希望自己的孩子幸福。
“見過了家長,這可算定下來了。”鄒思琦拖長了聲音問,“有沒有打算什么時候結(jié)婚?”
她垂下眼簾:“他哥哥……”她有點發(fā)怔,不由得停住了。
鄒思琦很意外:“他還有哥哥啊?”
“嗯,他是家里的老三。”
鄒思琦“喲”了一聲,說:“那他們家挺復(fù)雜的呀,你將來應(yīng)付得了一大家子嗎?”
其實邵振嶸告訴她:“大哥大嫂都在外地,工作忙,很少回來,二哥也不常回來。”
他也把自己小時候的照片相冊都拿出來給她看,但他的照片并沒有她的多,寥寥幾本,跟父母的合影也很少。他說:“他們工作都挺忙,我從小是保姆趙媽媽帶大的。”
有一張兩個孩子的合影,差不多大的小小孩子,兩人都吃了一臉的冰淇淋,笑得像兩朵太陽花。高的那個小男孩應(yīng)該是他,另一個小女孩比他矮一點,穿著條花裙子,像男孩子一樣的短短頭發(fā),有雙和他一模一樣的眼睛,笑起來唇角有酒窩。
她知道他沒有妹妹,于是問:“這是你和你表妹?”
他撓了撓頭發(fā):“不是,這是我二哥。”然后有點尷尬地指了指穿花裙子的那一個,“這是我。”
她不由“哧”的一笑,他悻悻地說:“我們家三個男孩,我二哥一直想要個小妹妹,所以硬把我打扮成女孩子。他比我大啊,從小我就黏他,聽他的話。”
他們兄弟關(guān)系非常好,只不見長大后的照片,他說:“大哥二哥長大后都不愛拍照,所以跟我的合影很少。”
“我小時候身體不好,成天打針吃藥,院子里的孩子都不愛跟我玩,叫我病秧子。我二哥那時可威風(fēng)了,是大院的孩子王,往磚堆上一站,說:‘你們誰不跟振嶸玩,我就不跟他玩。’”他含笑回憶起童年的那些時光,“我二哥只比我大兩歲,可處處都維護我。高考填志愿那會兒我要學(xué)醫(yī),還報外地的學(xué)校,我爸爸堅決反對,發(fā)了脾氣,我媽勸都沒用。我跟家里賭氣,鬧了好多天,最后我二哥回來,跟爸爸談,放我去復(fù)旦。我們?nèi)齻€都是趙媽媽一手帶大的,趙媽媽說,在我們家里,最疼我的不是我爸爸媽媽,是我二哥。大哥大嫂這次有事不能回來,明天你就能見著我二哥了。”
第二天他帶她一起去看望趙媽媽。趙媽媽住在胡同深處一間四合院里。院子并不大,但很幽靜,天井里種著兩棵棗樹,夏天的時候一定是綠蔭遍地。杜曉蘇很少見到這樣的房子,裱糊得很干凈,舊家具也顯得漆色溫潤,仿佛有時光的印記。趙媽媽兩個孩子如今都在國外,只有老兩口獨自住,所以趙媽媽見到她和邵振嶸,樂得合不攏嘴,拉著她的手不肯放。杜曉蘇心里覺得暖洋洋的,因為趙媽媽將邵振嶸當(dāng)成自己的兒子一樣,所以才這樣喜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