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皇帝要退位
這樣不咸不淡地聊天,轉(zhuǎn)眼便是一個時辰。
阿蓁有些心急,來地府太久,陰氣過重,對皇帝的身體有一定的影響,而且看他,似乎不愿意離開的樣子,不禁想站起來催促一下。
她的身子一動,旌德便看見了,她看著皇帝,靜靜地說:你回去吧。
皇帝搖搖頭,我再陪你一會兒。
不了,我已經(jīng)習慣了一個人。旌德依舊看著他,只是眸子已經(jīng)有了一分溫度,對我的孩兒好一些,我在塵世間唯一的牽掛,便是他們了。
皇帝點點頭,好,我答應你。
阿蓁聽得此言,只覺得諷刺,答應?他的承諾大概也只是敷衍吧?離了這三途河,他該殺的人還是會殺,該下毒的人還是會下毒。
嗯,你回去吧,以后不必再來。旌德說。
皇帝看著她,我會救你出去的,你等著。
不必了,我習慣了這里,挺好的。旌德笑了一笑,這笑卻是十分苦澀。
習慣?皇帝側(cè)頭品味了她的這兩個字,我用了那么多年,都不曾習慣你不在我身邊的日子。
皇帝擠出了一個笑容,像是凄愴,像是酸楚,很復雜,他就這樣定定地望著眼前這個女子,回憶起她年輕時候意氣風發(fā)的模樣,他的心很痛很痛,痛得連呼吸都幾乎提不上來。
如果可以用他所有的一切,換回她的笑顏,他不惜一切。
從現(xiàn)在,看回去所有的前塵往事,原來,他真的是愚不可及。
娶她的時候,他以為他們會幸福一生的,因為,幸福真的是垂手可得,反而是皇位難以穩(wěn)固,他以為,她會知曉他的心意,所以,他了大部分甚至是全部的力氣時間去穩(wěn)固他的帝位,忘記了她原來不是一根木頭,她是有肉有血有感情的女子。
所有的恨,源自心底的執(zhí)著。
來地府一趟,看到她現(xiàn)在的處境,他忽然明白,自己一直追求的東西,其實都不是他想要的。
這種認知,讓他很無助,很絕望,因為,一切都回不了頭了。
是嗎?旌德并不相信他的話,又或者,相信不相信,對現(xiàn)在的她來說,都沒有什么意義了,因為,他們說的都是過去的事情,過去不可追,而她沒有未來,未來就是這一片驚濤駭浪的河面和永無止息的漆黑。
等我!皇帝輕聲說,我會回來的,如果你不能離開這里,我便陪你在這里。
旌德沒說話,只是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我只問你一句,皇帝望著她,你愛過穆潼嗎?
他不問她是否愛過他,因為他已經(jīng)深信她是曾經(jīng)愛過他的,只是后來他真的讓她很失望。
旌德笑了起來,笑容不斷地加深,而這個問題本身是不好笑的,她看著他,事到如今,你問這個問題,還有意義嗎?
皇帝看著她,心中很是痛苦,對她所有的恨意,都是因為知道她與穆潼在一起。
那時候的他,是帝王,把自己的位置擺得很高,很高,不容許任何人背叛他。但是,他最深愛的女人,卻用這樣的方式狠狠地打他耳光,他喪失了理智,想把付出的感情收回來,他以為自己可以,但是經(jīng)過歲月的檢閱,他知道自己失敗了。
從她跳下離臺的那一刻,他的心就沒了。
你愛過敬貴妃嗎?愛過高貴妃嗎?愛過你后宮的那些女人嗎?旌德問他,如果不曾愛過,你辜負了很多女人,所以你沒資格問我這個問題,如果你愛過她們,那么,你辜負了我,你更沒資格問我這個問題,回去吧冷子昊,我們之間,早該兩清了,我留在這里,和你沒有關(guān)系,我只是厭倦了,在這里,我的心很平靜,不必可憐我,這是我自己的選擇,如果我會在這里魂飛魄散,那也是我在咎由自取,我自取滅亡,怨不了任何人。
談話在平靜了一個時辰之后,終于慢慢地尖銳起來了。
那么,我換一個問題,你還愛我嗎?皇帝眉心,突突地跳動著,跳動的頻率,和心痛的頻率是一樣的。
旌德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神情很是冷漠,嘴角微微挽起露出一個諷刺的笑,仿佛是聽了一個天下間最諷刺的問題。
她緩緩地沉入水中,不愿意再見他。
剛剛挽好的頭發(fā),被濘口的水流沖散了,散發(fā)浮在水面上,像一把狂亂的水藻。
皇帝靜靜地看著她,一動也不動,心已經(jīng)是麻木了,痛得麻木。
他也不知道自己問這兩個問題到底還有什么意義,但是,他想聽,想聽她說,哪怕是不愛,他也希望聽她說,否則這折磨是永無止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