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王都的絲織更精巧,像這種提花的技法,在萊國卻是沒有的。”寒嬉贊嘆的撫摸著婦息送給她的一卷提花絲帛:“謝謝王后!”
在王都,若是平常人家,訂婚過后,就得叫丈夫的母親為“君姑”,叫父親為“君舅”,只是王室講究卻不一樣,還得照著大王、王后的叫法。
和弟弟子畫一起候在一旁的子見,看著寒嬉和婦息親近,心中不是滋味。他的母親,來自遙遠的南方,他從沒到過的楚國。傳說過了那寬闊而波濤洶涌的大江,就都是楚國的地盤了,那里有和大商一樣廣袤無垠的土地,有茂密無盡的森林,還有無數(shù)星羅棋布的湖泊……母親說,那里的人個個會泅水,出行就乘船——和羌人出行總是騎馬一樣。他還清晰的記得母親說起家鄉(xiāng)時,那寧靜和遙遠的眼神。他已經(jīng)不記得母親的模樣了,但心中總會有這樣一雙清亮的眸子,溫柔地注視著他——母親給他的記憶,只剩下這一雙眸子了。
子見也很困惑,因為近來的夢中,他常常把母親的眼神和婦息的混淆在一起。夢里,明明是母親的眼睛溫柔的注視著他,但醒來后,他卻一次比一次肯定,夢里的那雙眼睛,其實是婦息的帶著笑的微瞇眼睛。就像現(xiàn)在,婦息眼睛也是這樣微瞇的帶著笑:“你還沒告訴我呢,你房里放的三件信物是什么呢?!眿D息微笑著對寒嬉說。
寒嬉抿著嘴,眼角瞟了一眼端坐一旁的子畫,低頭不做聲。
“對呢,既然子畫在,就該子畫先說?!眿D息笑嘻嘻的看著子畫,讓坐在旁邊的子見,心跳驟然加快,眼睛看著婦息,期待著婦息的眼神看向他,好印證夢里那雙無限吸引他的眼神。婦息看著子畫:“子畫,正好寒嬉也在,你說說是怎么選的信物?!?br/> “這個也要說嗎?”子畫有點窘。子見在一旁看了看婦息,對他的異母弟弟說:“說說吧,正好大家都在。”
“我進屋時,案幾上放著六件物品。”子畫端坐,看著身前的案幾,像是那六件物品就放在上面一樣?!皬挠业阶螅且浑p很精致的男子方頭緞面履,一管刻成細竹一般還沒裝上鞭條的玉策,一片已整理好還沒用過的龜甲,一把鑲嵌了綠松石的銅劍,一卷用布囊裹著的簡冊,一支簡單但是很漂亮的骨簪?!弊赢嬤呎f邊回想,因此說得有些慢?!拔疫x的是履、劍,和龜甲?!?br/> “為什么是那三樣?”這次開口的是寒嬉,她想知道他未來的夫君是一個怎樣的人。
“若是只能選一樣,我會毫不猶豫的拿劍,好男兒自然是要征戰(zhàn)沙場建功立業(yè),我想我未來的大婦一定也希望我成為一個四方稱雄的人,所以我第一個選了劍。選的第二樣是履,好男兒志在四方,我將穿著這雙鞋走遍四方?!?br/> 子畫整了整腰間的劍,寒嬉的信物。父親在他的冊封典后,賜了一把劍給他,一把比通常的劍要長一些的銅劍。受限于青銅的冶煉技術(shù),銅劍不能太長,不然就太軟容易彎折,或者是太脆容易斷裂。所以銅劍劍身一般也就尺許左右,寒嬉的信物,現(xiàn)在子畫佩戴的這把便是這樣。但父親給的那把,居然有近兩尺,青灰色的劍身,劍脊和劍從上,淺淺地刻畫了云紋,鋒刃锃亮,子畫很是喜歡,征得父王同意,取了個名,叫“青鋒”。婚事定下后,婦息和他說,平時在王都就佩寒嬉的這把,若是征戰(zhàn),就佩上“青鋒”。
“第三樣讓我為難了。那卷簡冊我沒打開,雖然我很好奇里面裝了什么書?!?br/> 寒嬉打斷子畫,接口說,“是一卷空白的竹簡?!?br/> “若是我知道是空白的,也許我就會選了書簡。”子畫笑,接著說?!肮囚⑽也粫x,若實在不行,便是隨便一根竹簽,也能挽了發(fā)辮。倒是在玉策和龜甲間猶豫?!?br/> “換我我就選玉策,”一直沒說話的子見插話,“整理好了的龜甲只能用作占卜,而沒有占卜的龜甲,會不會就應(yīng)了四個字:前途未卜啊?!弊右娺€待要說,看到婦息正盯著他,卻不是期待中的溫柔目光,連忙住嘴不說。
“我最后選了龜甲。起先也是因為這種考慮,所以猶豫。不過,我猜你放東西時的心思,”子畫看向寒嬉,寒嬉也看著他?!耙苍S是要想我們一起擁有未來的無限可能——無論兇吉!”
寒嬉心中歡喜,脈脈地看著子畫,只覺得這世上最懂她的男子,便是眼前的這個人兒。
子見看了一眼寒嬉,又看了一眼子畫,笑,“你們先別急著含情脈脈,寒嬉你倒是說說啊,我的好弟弟選中了幾樣?”
“緞面履不是,玉策是的。”寒嬉滿心歡喜,笑嘻嘻地說,“玉策是用來自昆侖的軟玉雕刻的,希望我未來的夫君能策馬揚鞭,底定天下?!焙铱粗赢?,正要接著說,卻忽然發(fā)現(xiàn)婦息的臉色不對,心中怵然,果然是人一得意便易忘形,連忙說,“那把劍上,鑲嵌了象征成功與勝利的綠松石,王子佩著,一定能夠克敵制勝,所向披靡?!?br/> “那管玉策,我明兒就給送來。”想了想,寒嬉又補充了一句,這兩句明顯是說給婦息的?!跋M踝訒矚g?!?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