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一從昏睡中醒了過來,大量的麻醉劑讓他雙眼發(fā)暈,眼前盡是重影,過了好一會才緩過神來。
白色的床單和被子,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消毒水味,地下鋪著白色的瓷磚,反射著清冷的光澤,隔著房門,依稀能聽見門外走路的聲音。這是一個小單間,白色的單人床邊放著小巧的電視柜,柜臺上擺著一塊小屏幕,接通了電源,但還是黑的。
此時他身上長穿著寬大的純白色長袖,但左邊靠近胸口的位置,透過白衣,有點點青色的光芒。
陳一赤著腳,到在房門前扒拉開門上的窗口,探頭瞧了瞧外面的場景,可門外邊一只手把突然他的臉摁了回去。他揉了揉發(fā)酸的鼻頭,嘴里小聲嘟囔著什么,又走到電視柜前,打開屏幕下面的柜子,里面是幾支裝著青綠色透明液體的無針頭金屬注射器。
他拿起一支,坐回床前,擼起白衣。精瘦的上身,左胸心臟處有一個青色的點。這是一個大直徑彈孔一樣的圓環(huán),看起來和陳一手中的那支注射器差不多大小,旁邊有一個小金屬單片和他的身體緊密貼合,他把自己的大拇指按在那塊金屬片上,隨著復雜的機械聲,一根注射器彈了起來,許多青色的光趁著縫隙跑了出來。
陳一深吸一口氣,慢慢拔出了這根見底的注射器,隨后便顫抖著手,迅速把手中那根滿的插了進去,按住金屬片固定。
他放下衣服,長長地嘆了口氣,過了這么久,每次換引導液的時候自己總是會心悸。雖然這個過程不會對自己的身體造成任何影響,但看著不屬于自己身體的部分鑲嵌在自己體內(nèi),總歸是有些難受的。
引導液,這是從廢墟中撿到他的人,d博士配置出來,維持他生命體征的藥液。據(jù)說,當他被發(fā)現(xiàn)時,他的心臟已經(jīng)被一塊不知名的青色碎片貫穿,本該死去,但不知為何破損的心臟處沒有血液流出,他只是一直處于昏厥狀態(tài)。d博士沒有拔出碎片,而是將整顆心臟用生物增強機械包裹住,以調(diào)配出的引導液救活了陳一,而他也一直以這種液體生活著。
“喂,我餓了,今天什么時候才有飯吃?”陳一站起身來朝門外大聲喊了一句,似乎是在和剛剛把他摁回去的那個人說話。
門外隔了好一會也沒有人回答,陳一悻悻地撓了撓頭,說:“不吃就不吃,怎么還不回話了,果然就是莫得感情啊?!?br/> 他搖了搖頭,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前多了個人,木槿色的頭發(fā),紫色的眼眸,灰色的運動服,臉上洋溢著可愛的笑容。
“林清你怎么來了?”陳一探頭看了看房間的門,視線又回到了她嬌俏的臉上,小小的腦袋里大大的困惑。
“你還不清楚嗎?你在哪我就在哪啊。”林清拉起陳一修長的手。
冰涼,柔軟,心里還涌出了一種奇怪的感覺,身體像打開了什么開關(guān)一樣。陳一胡思亂想著。
“對了,我昨天晚上那是怎么回事?”陳一居然沒有甩掉她的手臂,而是無意識的輕輕揉捏著。
“你說的什么?”林清皺了皺秀氣的眉頭,有些不解。
“....沒什么,就是昨天夢里的你,有點不一樣,還有場景....我夢到了之后的情節(jié)?!?br/> 還沒等林清回話,
外面看門的人突然用力敲了幾下門,仿佛是想把門敲垮,巨大的聲音把陳一嚇了一跳,接著從窗戶外露出半機械化的側(cè)臉,眼眸內(nèi)隱約有電在流轉(zhuǎn)。
“七號,不要一個人大聲說話,另外,d博士有事找你?!?br/> “仿生人就這么不懂分寸的嗎?”陳一向他揮了揮拳頭,但仿生人漠然的眼神讓陳一頗感無趣。
他又看向林清,林清指了指外面的人,又指了指陳一,一手抹自己的脖子,作歪頭狀。陳一嘴角不自覺揚了起來,他覺得林清這樣子怪可愛的,想笑,但又只能憋著。
陳一沉默著坐了一會,電視柜上的屏幕閃了起來,隨后一個穿白大褂,戴著黑邊圓框眼鏡,面容慈祥的六七十歲老爺子出現(xiàn)在屏幕里。
“咳咳,能聽到嗎,陳一?”d博士的嗓音柔和而舒緩。
“在呢在呢,老爺子,有什么事嗎?”陳一悄悄瞅了一眼林清,又看向屏幕,露出憨厚老實的笑容。
d博士目睹了陳一自娛自樂般的行為,在他眼里,陳一只是悄悄把頭偏向一邊,對某處投出了詢問的眼神,看上去像一個自導自演的話劇,根本沒有另一個人的存在。
“你把你的行李收拾收拾,然后拿上剩下的引導液,來我這里,帶你們?nèi)ヒ粋€地方?!?br/> “真的嗎,博士?我終于康復了,可以出去生活了?”陳一幾乎快要忍不住自己的激動了,從蘇醒到現(xiàn)在,他只在電視上看到過外面世界的樣子。
老博士笑著摸了摸自己灰白的胡須,點了點頭。
“那我馬上過來找您。”陳一當即轉(zhuǎn)身去收拾行李,嘴里哼著過時的奇怪調(diào)調(diào)。
“好運來祝你好運來.....”
d博士尷尬地扯了扯嘴角,關(guān)閉了視頻電話。
陳一本想和林清討論一下該帶些什么,可她不知道跑哪去了,于是想來想去,覺得自己沒有什么好帶的,只用黑色的雙肩背包裝了幾套純色衣服,和剩下的引導液。
他正準備打開房門,又折了回來,掀開了白色的床單,從枕頭下方拿出一塊老式的黑色石英手表,表面的屏幕已經(jīng)布滿了蛛網(wǎng)般的裂紋,也聽不見其中秒針走動的聲音,應該是已經(jīng)壞掉了。
他慢慢把表展開,小心翼翼的把已經(jīng)磨掉皮的帶子扣在自己的手上,表面向內(nè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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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一的房間外是條砌著白色瓷磚的走廊,旁邊有很多一模一樣的房間,和一模一樣的仿生人,他們穿著黑色的仿生作戰(zhàn)服,腰間系著高壓電擊槍,雙眼一動不動地向前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