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個人,從小命苦,不過好在氣運(yùn)不錯。十二歲跟著船隊出海,混到十六歲,開始在旺角收保護(hù)費(fèi)。二十三歲有了人生第一份事業(yè),那是在唐樓的一家小小中介公司,說是中介公司,其實(shí)不過是仗著有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淺薄人脈,坑新去港島的外地人而已。三十五歲,我被人打得住院整整四十七天,也正是借著那個契機(jī),結(jié)識了一位隱退的大圈幫大佬,從此以后,人生軌跡扶搖而上……”
霍懷山靠在沙發(fā)上面,回憶起自己往昔的崢嶸歲月,只是從他的臉上,看不到絲毫的自豪,反倒更多的是滄桑和無奈。
“我賺夠了這輩……不,應(yīng)該是下輩子下下輩子都花不完的鈔票。外人看來何其風(fēng)光,但是事實(shí)上,誰又能知道,這么幾十年,我的孤獨(dú)。呵呵……”他說著,終于再也忍不住,從口袋里摸出了一包香煙,撿起茶幾上的火柴盒,點(diǎn)燃,深深地吸了一口。
讓段森感覺到有些意外的是,霍懷山所抽的,居然是非常廉價的軟包大前門,二十幾塊錢一條。
大概是注意到了段森異樣的目光,霍懷山搖頭一笑,晃著手中的香煙:“我父親生長在燕京,當(dāng)年,他就是抽這大前門。我在船隊上面學(xué)抽煙的時候,第一支抽的,也是這大前門。說起來,我戒煙十一年了,只是習(xí)慣隨身裝著它,沒想到,第一次看到小仙師您,我煙癮就犯了?!?br/> “我不抽煙,但是我曾經(jīng)聽一位朋友說,煙這東西,是治療孤獨(dú)的良藥。”段森一笑,想起了讀大學(xué)時睡在自己上鋪的那個胖子。
霍懷山深以為然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話說得好啊……想當(dāng)年,如果沒有煙這東西,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挨過那么多一個人的日夜。我真的是孤獨(dú),太孤獨(dú)了,別人看我妻妾成群,兒女承歡,只以為我有多幸福,熟不知,這些在我眼里,都是假的?!?br/> “那什么對于你來說,是真的?”段森問道。
“只有瀚志是真的。只有他,留著我身體里的血液。”霍懷山長長嘆了口氣,竟然直接將手里的煙蒂用拇指搓滅。
他竟然不會感覺到灼痛么?
還是說,手指的灼痛比起心臟的灼痛,實(shí)在太過于微末了一些?
“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親人、愛人,一個一個離開這個世界,那種痛不欲生,真的就像在往心窩子里戳刀子,一次,兩次,三次四次……我以為自己會麻木,然而我錯了,每一次,都是那么得疼,那么得刻骨銘心。后來我有錢了,我就花錢去買親情,買愛情,買一切自己曾經(jīng)失去過的東西??墒恰@些東西真的能買得來么?”霍懷山看向了段森,眉頭深鎖地問道。
他看似在問別人,其實(shí),何嘗不是在問自己?
“我覺得,是買不到的。”段森回答的同時,想起了自己的奶奶,還有母親。
“瀚志就是我買來的,或者說,他能活到現(xiàn)在,就是我買來的?!被魬焉酵蝗坏馈?br/> “嗯?難道瀚志有什么不治之癥?”
“不,他身體很健康,但是因為我的關(guān)系,從先天上來講,他的壽命很短……”霍懷山咬住了牙,嘴角微微抽搐,許是說到了心中最痛之處,他拿起面前的茶杯,像飲酒一般,齜牙咧嘴地飲盡了那杯清茶,然后才繼續(xù)道:“瀚志出生后的第三年,莫名其妙得生了一場怪病,全香港所有的醫(yī)生都束手無策,找不出病因。然后,我抱著他,找到了當(dāng)時香港最出名的賴布衣,也就是從賴布衣的嘴里,我才終于知道,自己是天煞孤星的命……呵呵,天煞孤星……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