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十三被這個莫名其妙的白凈公子哥兒,一句話給搞得有點懵。
什么?睡地上?
這又是搞什么幺蛾子?
……
在奴窟里時,生存的條件極其惡劣。大家都睡在硬石板床上,沒有鋪蓋卷,沒有被子,冷的時候頂多鋪墊點兒枯草皮子。
但至少,大家都是如此,沒有什么分別。想要睡在哪里,就睡在哪里。
只要運氣夠好,你還可以搶到完全避風的地兒。
但是搶歸搶,沒人會要求別人再把位置讓出來。
迫使他人讓出位置,或食物。在奴窟里是被視為一種危及性命的挑釁行為,容易引發(fā)生死之戰(zhàn)。
奴隸們不能輕易受傷,所以很少會有人有那個膽量,敢冒險挑釁別人。
……
此時,奴翎泰站在奴十三很近的位置。
奴十三暫緩了鋪床,他直起腰來,轉(zhuǎn)身看向奴翎泰。
這么近的距離,被這么直接的,充滿敵視的目光所凝視。
奴十三的本能在蠢蠢欲動。
奴窟里的時光,教會他的生存法則是,千萬不要在非常近的距離中,將自己的野心、敵意、和脆弱暴露給別人看。
那樣會被別人當成致命威脅或獵物,會被迅速干掉的。
在奴窟中,面對著對自己有敵意的人,快速清除掉他,是唯一的,也是一勞永逸辦法。
所以,奴隸們彼此之間會盡量保持距離,不會輕易的用目光直視別人和別人的食物。
……
此刻面對奴翎泰的敵意,奴十三有一種想要迅速擊殺他的本能沖動!
但是,他忍住了。
這里不是奴窟,奴十三也不再是奴隸。
奴窟中,殺死一個奴隸,就像殺掉一條狗一樣容易,沒人會追究。
但若是在這里殺掉一個三代或四代奴兵營后裔的話,將會面對他們宗族永無止境的報復,這將是一個大麻煩……
況且,奴塵已經(jīng)告訴過奴十三了,外面的世界,不比奴窟,講究的是合作共贏。
他要試著聽從奴塵的教誨,學著當一個奴兵,學會忍讓、不要得罪人。
在成為強者之前,夾著尾巴做人。
……
奴十三凝視著眼前的奴翎泰,用低啞的聲音應道,:“方才那位文康大哥讓我住在這張床上,并沒有讓我睡地面。”
他說話的嗓音,不僅讓近在咫尺的奴翎泰皺起眉頭,也讓其他人心頭感覺到異樣。
如果單單聽這嗓音,而不看奴十三本人的話,根本不會猜到他是個與奴梁棟等人年紀相仿的年輕人。
而更像個經(jīng)歷了風雨滄桑的老成之人。
奴翎泰冷冷一笑,言道,:“真是搞笑!你居然拿奴文康的話語壓我,以前在街城胡同里時,我可是經(jīng)常戲弄他的……”
“翎泰!”
奴翎泰話還沒說完,就被躺在最里頭那張床上的奴梁棟給出言喝止住了。
奴翎泰聽到后,雖然不怎么服氣的樣子,但冷哼一聲后,就不再言語。
此刻,奴梁棟從床榻上下來。
他手指間,一邊耍弄著那把精致的匕刀,一邊緩緩地走了過來。
奴翎泰見狀,向一旁稍稍退開一點,為其讓開一個空間。
奴梁棟走到奴十三面前。
他的個頭,要比奴十三略高一點。此刻臉上掛著一抹痞氣的微笑,他俯視著奴十三。
奴十三默默地瞥了一下他手指間緩緩耍弄刀花的匕首,又抬起眼睛,看向奴梁棟的臉。
偷偷緊繃了下身上的筋肉,為最壞的打算做好應對的準備。
此時,坐在床中間的奴成生瞇著小眼睛瞅著他們。
躺在床上的奴谷豐蹙著八字眉觀察著奴梁棟的動向,也關注著奴十三的反應。
坐在床沿兒上的奴亦風依舊保持著那抹微笑盯著兩人。那副猥瑣模樣,總是給人一種,不是在看熱鬧,就是在去看熱鬧的路上。
立在奴梁棟旁邊的奴翎泰,依舊冷冰冰的看著奴十三。
……
被這樣的一伙子人圍著看,奴十三感覺很奇妙。
他還是人生第一次經(jīng)歷這樣的怪事情。
雖然很明確的遭受到了敵意,但是卻遠遠沒有到達需要決定生死的程度。
明明覺得很不適,卻不能任意施展拳腳,將那令自己產(chǎn)生不適的來源,痛痛快快地鏟除掉!
他此刻就像是一頭原本習慣了殺伐果斷的孤狼,被猛然圈養(yǎng)在一群家養(yǎng)的狗里。
要時刻忍受著對自己狂吠不絕的小狗們,卻又被人告知,不要輕易向這些狗露出自己的爪牙。
壓抑著殺機的同時,還要防備著這群煩人的狗,會趁他不注意的時候,撲上來咬上一口……
總之,這種感覺,很不爽。
……
奴梁棟痞里痞氣的俯視奴十三,奴十三則默默地回視著他。
帳篷里的空氣,都仿佛靜止住了。
良久之后,奴梁棟對奴十三說道,:“你應該還記得文康大哥說過,要讓我當這頂帳篷的五人長的吧?”
奴十三盯著他,默默地點頭,吐出三個字兒:“我記得?!?br/> “嗯,記得就好!”
啪的一聲,奴梁棟將手里的刀花停頓,小刀的刀尖對著奴十三比劃了一下。
“那你就得聽我的話!現(xiàn)在,我要你睡在地上!”
奴梁棟此言一出,奴翎泰看著奴十三,臉上的冷笑更濃。
坐在床中間的奴成生瞇著小眼睛瞅著他們笑了。
躺在床上的奴谷豐八字眉一抖,眼睛一邊觀察著奴梁棟,一邊關注著奴十三的反應,露出一抹輕蔑的笑意。
坐在床沿兒上的奴亦風依舊保持著那抹微笑盯著兩人,但其眼神里卻泛起一抹嘲諷的光芒。
……
再次被要求睡在地上,還是這位奴塵大人特別交代過的,不要輕易得罪的梁棟,發(fā)了話。
于是,奴十三開始在心頭認真的考慮睡地面這個建議。
他以前連硬石板的床都能睡得。地面,當然也能睡得。
如果自己睡地面,就能打消對方對自己的敵意,從而搞好關系的話。
奴十三并不介意睡在地上。
略微想通了這一點后。
他轉(zhuǎn)過身去,將鋪到一半的鋪蓋卷,重新卷起來,抱在懷中。
然后看向奴梁棟,用低啞的聲音問道,:“不知棟哥要我睡在地面上的哪個位置?”
……
奴梁棟沒想到眼前這個小麥色皮膚的小子,這么容易就屈服了。
面對刁難,此人似乎沒有一點怨言。只是面對著奴翎泰時候,提出過一句質(zhì)疑的話語而已。
奴梁棟對著下地面隨意一指,說道,:“就這兒吧?!?br/> 抱著鋪蓋卷兒,奴十三彎腰在指定的地面上把鋪蓋放下,然后仔細地展開,鋪好。
他鋪展鋪蓋的樣子,莊重而認真,絲毫看不出敷衍。
就仿佛,真的打算在這塊地上長久的安家立業(yè)似的。
這模樣,讓奴翎泰,奴成生,奴谷豐,奴亦風都嘻嘻哈哈的笑瘋了。
但奴梁棟見狀,卻略微蹙眉。
他覺得這小子實在是太冷靜了,面對羞辱,冷靜的就像是個局外人!
這不是奴梁棟想要的結(jié)果,他想看到的是被羞辱者,氣急敗壞,羞惱萬分,卻又無可奈何樣子。
……
此刻,奴十三將奴兵服的外套脫下來,仔細地疊整齊,放在床鋪的一處。
然后他穿著件破掉的舊衣服,在鋪好的鋪蓋上躺了下來。
這件舊衣服是他從奴窟里穿出來的,在溫泉湖里洗澡的時候,也順便把這件舊衣洗了洗。
雖然沒有異味兒了,但實在是舊的厲害。
有潔癖的奴翎泰見之,迅速皺起眉頭,捏著鼻子,厭惡地走開了。
奴梁棟盯著躺在地面床鋪上的奴十三看了半晌后,然后若有所思的慢慢耍著刀花,回到自己的床上半躺了下來。
其他的人,此刻都百無聊賴地待在自己床上。
他們向睡在地上的奴十三,投去玩味兒的微笑。
奴谷豐半躺在床上,挑動著八字眉,俯視著奴十三,高聲叫喚道,:“喂!小子,你叫啥名字???”
躺在地面床鋪上的他,用低啞的聲音淡淡地回應道,:“奴十三?!?br/> “什么?奴十三?怎么是三個字兒?。俊?br/> 奴谷豐從床上一下子坐了起來,:“我聽說,奴窟里的奴隸除了奴姓之外,只能有資格取一個字兒的名字的,你怎么能叫奴十三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