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有生斯有死
那一瞬間，有什么東西碎了。
湯昭知道，碎的是他的三觀和對劍客的無限暢想。
胖老頭平江秋揚著頭，道：“老夫是劍俠，當(dāng)然有劍。不過是顯化成罐子的模樣，你看你少見多怪的樣子?！?br/>
湯昭小心問道：“劍俠……就是劍客了？”
胖老頭傲然道：“什么劍客，劍俠就是劍俠，超脫劍客。你可曾聽過人間的劍客，世外的劍俠？劍客還能在人間行走，劍俠全是世外高人，絕跡紅塵?！?br/>
湯昭理解了，劍俠就是劍客以上的境界，對他來說，劍客已經(jīng)是遙不可及的理想，劍俠更是想都沒想過。然后對著這胖老頭，他還是有些懷疑道：“那你很厲害咯？”
那還這么慫？
平江秋道：“當(dāng)然，想當(dāng)年老夫的大名令人聞風(fēng)喪膽，止小兒夜啼。若非我早早退隱，你一見到我就該想到老夫的威名，納頭就拜才是?！?br/>
湯昭還是有些不信，道：“您的威名是什么，聽說劍客以劍為號，您的江湖諢名是罐罐劍嗎？”
胖老頭暴怒，從椅子上跳起來，罵道：“滾蛋！你這無知的蠢貨，你懂個屁！你去打聽打聽，老子‘須彌劍’的大名，誰人不知，哪個不曉？罐罐劍……罐你腦袋！”
湯昭倒也不惱，只是覺得他“破防”的樣子，好像真給人稱呼過“罐罐劍”似的，道：“這是你說的。您讓我打聽，我就去打聽打聽。”
胖老頭有些慌張，拉住他道：“我沒讓你去！誰說讓你去的？你不許去，不許跟人說，不許，不許！”
他像個小孩子一樣胡攪蠻纏，湯昭只是好笑，也不怎么生氣。
他想了想，還是先埋個退路，道：“你別緊張，我不會亂說的，再說我跟誰打聽？你都是幾百年前的人。可是我要是憑空消失了，外面說不定倒有人會查的，到時候查到你這里，你才真的藏不住了。比如昨天那個判官，他知道你這罐子有異常，我又恰好不見了，他定要將你這里翻個底朝天?！?br/>
昨天罐子落在判官手里一整天，平江秋肯定是沒出來，不然就不會有今天這么一出了。既然他不肯出，就算不是不敢，想來那判官的實力這胖老頭多少也要忌憚吧？
平江秋揪著胡子，道：“判官？你說昨天那小子？他算個屁？我就是不愛搭理他，你讓他來一對一面的試試？”
湯昭將信將疑，也不知這老兒是不是打腫臉充胖子，道：“還有檢地司，其實我是檢地司征召的……”
聽到“檢地司”三個字，平江秋臉上肌肉抽動幾下，連帶著胡子也跟著顫動，道：“檢地司？他們征召你？是要培養(yǎng)你吧？那也不算什么，他們一年征召的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多你一個少你一個有什么關(guān)系？”
湯昭道：“不是尋常征召，是要我半個月以后上戰(zhàn)場的。別說半個月，就是三兩天我要是失蹤他們就要找過來了。”
平江秋怒道：“胡說八道！叫你上戰(zhàn)場？你幾歲了？有什么本事？內(nèi)練外練練了幾成？玄功學(xué)了么？拿得起劍嗎？法器呢？憑什么叫你上戰(zhàn)場？找借口騙我也不找好的？”
他一連串發(fā)問，竟十分激動，湯昭心中突然一動，心想：這老兒不是連現(xiàn)在是什么朝代也不知道么？怎么又懂“檢地司”了？檢地司是前朝傳下來的么？還是他只是吹牛？他有沒有幾百歲?。?br/>
他正色道：“平前輩，我向來不騙人。我確實沒怎么練過武，最多也就是這半個月臨時抱佛腳。但檢地司確實征召了我……”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照實說道，“因為有一把劍只有我能拿?！?br/>
他也不知道這是不是秘密，反正刑極沒叫他保密。再者，那把劍他只拿過一次，還有許多疑問，或許這劍俠能給他解答。
平江秋依舊不信，道：“我知道你有靈感天賦，找得到老夫？那又怎樣？就算有一把天造地設(shè)給你配好的‘龍劍’，從悟劍開始到劍心‘金石為開’，喚醒劍象，萌生劍術(shù)，成為真正的劍客，那得多長時間？就算是天才也得以年計算吧？不到五六年都輪不上你上戰(zhàn)場?！?br/>
湯昭道：“不對吧？劍不是只要拿起來就有用嗎？拿起來之后力量涌上來，就如脫胎換骨一般……”
平江秋張大了口，半晌道：“鬧呢？”
他蹦起來，赤著雙腳在地上走來走去，渾然無視滿地碎片，那些陶瓷、琉璃碎片在他腳底如點心渣滓一般紛紛粉碎，湯昭看著暗自搓了搓鞋底。
陡然，平江秋轉(zhuǎn)過身來，道：“這么說他們有一把權(quán)劍？”
湯昭問道：“權(quán)劍？”
平江秋道：“就是滿足了條件，誰都能拿起來的劍。不能說劍，應(yīng)該說是劍的遺骸?！?br/>
湯昭心中一動，平江秋已經(jīng)加上了一番解釋：“其實你要知道，劍是活著的。”
這一句大出意料之外，湯昭“啊”了一聲，平江秋道：“劍有劍象，也有劍意。劍象是它的身體，劍意是它的思想。劍孕育時已經(jīng)有了思想，通過劍意選擇自己的劍客，然后由劍客喚醒劍象。它就真正的誕生了，像嬰兒一樣呱呱墜地，跟著劍客一起成長。”
湯昭試探問道：“你的劍象是罐子？”
平江秋怒道：“是須彌……罐?！?br/>
湯昭道：“須彌罐也是活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