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懿聽我叫出那聲“爹”,愣在了原地。
休屠王,不,父親的亡魂聽到我叫出那聲“爹”,發(fā)出嗚咽一般的聲音。
他低沉的聲音,回響在這個(gè)破廟之中:“十六年多了,為父終于等到你了……這間廟,這些人,困住我,我哪里都去不了……哪里都去不了……我想去找你……我該到哪兒去找你……可是……你來了……我又不希望你來……”
“為什么?為什么不希望我來?阿爹,你不想見我嗎?”我哭著道。
“孩子……我的孩子……”他依舊嗚咽著。
我伸出手去,想要觸碰他,忽聽見有人喚我,回頭一看,竟是傅老二和水書先生趕來了,傅老二見了休屠亡魂,以為它要不利于我,不由分說就甩出一個(gè)捕鬼陣,楊柳劍直直而來,我腦子一片空白,抬手就去擋那把劍,傅老二來不及收,那劍雖沒有劍鋒不傷人,但傅老二附著了他的八分功力而來,我未必接得住,可令人震驚的是,我那一甩手,竟然將傅老二的攻勢(shì)掀翻了,他毫無防備,被震飛在地,吐了好幾口血。
我望著自己的雙手失神——怎么會(huì)這樣?哪里來的力量……?是地佛果……?不應(yīng)該啊……
“小觀花,你……”傅老二趴在地上,想要說什么,未說出口,又吐了一口血。水書先生立刻封掉他的幾大穴,為他療傷。
成懿悄悄地湊到我身邊,低聲道:“幾天不見,你這是從哪里學(xué)的本事……?”
父親這時(shí)嗚嗚咽咽,那團(tuán)魂氣漂浮在我身旁,道:“孩子……你身上的槐花藏,破了……”
槐花藏,破了?!
“你出生之前,你師父曾經(jīng)找過我……說了與天地官和四大巫娘相似的話……我和你阿娘,好不容易才有了你,她的話,我仍是不愿意相信……可是,之后發(fā)生的事,不由得我不信……休屠一族無辜受禍,慘遭滅族……可即便如此,我還是想為你求一條生路……所以我將你阿娘趁夜送走……老天是要懲罰我吧,懲罰因我一人私愿,害了合族……你阿娘最終也死于非命……但老天卻又待我不薄……當(dāng)你師父帶著你,找到我漂泊不定的魂靈時(shí),我當(dāng)真覺得,哪怕我就此魂飛魄散,老天爺仍是待我不薄……只要,只要你能夠健康長(zhǎng)大……余愿足矣……”
我抬頭望著我的阿爹,他沒有了頭顱,可我卻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那股油然而生的幸福感。他應(yīng)該是很愛我阿娘的吧,他們會(huì)不會(huì)一起在草原上騎馬馳騁,他們會(huì)不會(huì)一起圍繞著篝火唱歌跳舞,他們會(huì)不會(huì)一起坐在草原上看日出日落……所以,才在我身上寄托了這樣大的期望。
“你師父原本是奉命來殺你的,可是她見我如此,頗不忍心,而你又生得乖巧可愛,她的殺心漸失……她想起一道古法,古法云:以血親魂靈設(shè)禁制,可壓制邪氣。她便大膽一試,在你身上種下她派的槐花藏禁制,然后將我的魂靈神識(shí)注入槐花藏,用以壓制你。你就算再邪,也不會(huì)沖破血親的血束……誰知……”
難怪……難怪我之前能觀清父親,卻無法與他共神識(shí)。他的神識(shí),一早就被我?guī)煾阜N進(jìn)我的槐花藏內(nèi)了。
“不過……如今……一切都不重要了……阿爹還能見你一面,還能見長(zhǎng)大成人的你一面……已經(jīng)心滿意足……你成長(zhǎng)得很好,又漂亮,又可愛,還有本事……阿爹,真的很高興……”他飄蕩過來,繞著我一圈又一圈。他的金色鎧甲閃著光,像金鐘罩一樣保護(hù)著我。
可是繞著繞著,我忽然發(fā)現(xiàn),父親的魂氣越來越弱,我漸漸地感應(yīng)不到了。我心中一驚,急急地問他——“阿爹!沖破血親的血束會(huì)怎樣?!”
無人回應(yīng)。
“阿爹……?”我試探著再喚他。我的聲音顫抖得厲害。因?yàn)槲液芎ε?,很害怕?br/> 還是無人回應(yīng)……金色的魂氣,越來越淡……
“阿爹——?!”我嘶喊道。
仍舊無人回應(yīng)。連阿爹金色的魂氣,都完全消失了……
我知道,阿爹,像阿娘一樣,走了……
沒了,什么都沒了。一眨眼間,破廟仍還破廟,涼風(fēng)仍還涼風(fēng)。
而我,仍還孤兒。
“阿爹——”我用盡全身力氣,呼喊著,聲音回蕩在廟里??墒牵僖矝]有人回應(yīng)。
我終于明白了——原來沖破血親的血束,血親魂靈,會(huì)灰飛煙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