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lǐng)頭的中年漢子叫莫文,曾是莫家的紈绔獨子。
現(xiàn)在他接了父親的班,成了莫家商行的行主,畢竟父親年事已高,已經(jīng)不適合再走南闖北了。
“楊家祠誰都可以住,只要不破壞里面的東西就可以了。”莫文大叫道:“雖然趕不上時間入城,但我們也有落腳的地方休息,不會被野獸和蛇蟲侵擾。到了那里,大伙把騾馬喂喂,整理一下貨物,然后就可以休息。”
聽到這話,整支商隊的士氣立刻高漲了許多。
出門在外,能有一個安全舒適,能遮風蔽雨的落腳點,是最幸福的事情了。
很快商隊就來到楊家祠的前門。
透過門口,能看到里面有明亮的光線傳出來。
“好亮的光。”莫文有些疑惑:“好家伙,里面到底有多少人打著火把住進去?但為什么周圍都沒有車馬柱著,難道都拉到祠堂里去了?若真是這樣,那么對楊家的先人就有些不敬重了。”
“那我們還進去不進去休息?”旁邊有個持刀的漢子靠近過來問道。
“進去看看先,讓小六子他們拿著吃飯的家伙跟上。”莫文小聲說道。
持刀漢子向旁邊做了個手勢,立刻就有拿著刀槍的七個漢子跟了上來,每人手中還舉著一記火把。
“進去,都打起來精神來。”
幾人點點頭,然后跟著莫文往楊家祠里走。
出門在外,慎重些比較好。
穿過三道弄門,來到享堂的前方,他們便發(fā)現(xiàn)情況有些古怪,但不是他們想像中的那種危險的古怪。
享堂這里很亮很亮,一束火把掛在右邊的墻上。
這里并沒有他們之前想像的人滿為患,反而很空曠,只有右邊角落那里,有兩個人坐在木床上吃著東西。
而且他們坐著木床的周圍,還圈著一個方型的木柵欄。
莫文仔細打量這兩人。
一個是穿著短打的下人,體形干瘦皮膚黝黑,明顯沒有什么實力。
另一個是穿著常服的短發(fā)少年,雖然短發(fā)有些奇怪,可對方細皮嫩肉的,手指節(jié)比豆蔻年華的娘們還要干凈漂亮,明顯也不是練武之人。
所以他很快就得出結(jié)論,這兩人沒有任何威脅性,估計也是錯過了入城時間的游人。
他當下抱拳說道:“兩位朋友,我們也打算在此地借助一宿,人有點多,打擾之處還請見諒。”
陸森從床上起身,抱拳微笑道:“哪里哪里,我們也是在這里暫時落腳而已,諸位請便。”
此時陸森已經(jīng)把那身現(xiàn)代襯衫換了,換成了之前買的白色常服。
配上他的相貌,怎么看都是個俊俏小生,就是可惜有一頭短發(fā),顯得有些怪異。
否則絕對擔得起一句‘潘安在世’。
隨后兩人便不再說話,各做各事。出門在外的,不可能見個人就很熱情攀談。
有句話叫做‘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說的就是眼前這種情形。
打過招呼,莫文確定過對方?jīng)]有威脅后,便讓手下去招呼外邊的人進來休息。
很快三十來人就呼啦啦地走了進來,同時帶進來大量的火把。
讓享堂這里變得更亮了,同時也帶來了更多的怪味。
酸的,餿的,辛辣的,混在一起,味道挺沖的。
享堂雖大,但三十幾人滿身怪味涌進來,依然會讓空氣變得渾濁。
畢竟是風塵仆仆的商隊,十天不洗一次澡,有味道很正常的。
陸森和黑柱是住在享堂右邊的,這些人自然就擠在了左邊。
安排幾個人在外面圍著車隊和貨物,莫文坐了下來,伸了個懶腰,然后接過旁人遞過來的干糧。
由于天氣炎熱,干糧似乎已經(jīng)有了淡淡的餿味。
但不要緊,還能吃,而且這里已經(jīng)是汴京城了,明天就能入城,把貨物一賣,吃香喝辣不在話下。
忍一忍就好。
莫文吃著餿食,聞著周圍同伴散發(fā)著的體臭,表情有些愁苦。
他以前也算是錦衣玉食,雖然說領(lǐng)商隊走南闖北已經(jīng)快七年了,他能習慣得了辛苦,卻習慣不了臭味。
他的鼻子很靈。
不爽地抽抽鼻子,他心想著,自己現(xiàn)在也是處糙漢子了,在臭味中都還這么難受,對面那個跟世家子弟似的少年郎吃著東西,聞著這些味道,估計快已經(jīng)受不了吧,自己得說點話,賠個罪,不讓對方太過于厭憎自己這些人。
然而他一扭頭,卻發(fā)現(xiàn)對面兩人,抱著一個大白饅頭,吃得正香。
特別是那個下人模樣的少年,簡直把饅頭當成是絕世美味在品嘗。
少年郎表情很平淡,似乎并沒有聞到臭味的樣子。
嗯……難道自己這幫人身上的臭味,傳不到那邊?
疑惑之余,莫文繼續(xù)忍著惡心啃著那團黃色的,有點餿味的干糧。
這時候,一個手下湊過來,很小聲地說道:“對面的少年郎不知道人世險惡啊,帶著一個不中用的仆人就出門來了。就算他不是女人,光他這細皮嫩肉的模樣,比女人還值錢,也虧是遇到我們,換作其它的商隊,估計就成最值錢的貨了。”
在這個時代,商隊和強盜之間,界線很模糊的,特別是在荒郊野外的時候。
莫家商隊是少有的,在外不做惡事的異類。
莫文抖抖眉毛:“那說明這少年郎福澤深厚。”
手下聳聳肩:“倒也是。”
吃完干糧后,莫文去外邊查看了下貨物和輪值情況,順便放了放水,再回到享堂這里。
他看到此時那位少年郎已經(jīng)在簡易木床上睡下,似乎還睡得挺熟,他心里無奈地搖搖頭。
‘沒有警惕性,而且吃不了苦,都在野外了,還想著找床來睡覺。’
他只是有些奇怪,這少年郎從哪里找來的木床。
如果是游人,自然是不會做床的,就算是簡易木床,也不是一兩柱香時間就能弄好的。
至少得半天吧。
有那時間直接進城不好?
所以這床自然是找出來的……難道是天波楊府的人事前放在這的?
也有可能。
畢竟天波楊府是出了名的好心人家。
只是一想著天波楊府現(xiàn)在雖然一大家子的人,卻只能靠著三個女人和一個未成年的幼子撐門面,莫文就有些感慨。
滿門忠烈,卻落魄至此,真當是沒有天理啊。
他郁郁地感嘆著,回到人堆里,小聲吩咐道:“待會輪值時,一定要保證至少有五根火把在燃著。”
夜晚有光,不易被野獸侵擾,同時也不容易被歹人偷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