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染甫一撲過來,把蒙在隋御頭頂上的被子扯下,只見他闔緊了雙眸,一副逆來順受的神情。教人看了有點生氣,又有點心酸。
鳳染伸出手指探了探他的鼻息,人還活著,就是氣息虛弱了點。
“你捂得時間太短,我還死不了。”隋御平靜地道。
他睜開細(xì)長的鳳眸,本以為會看到鳳染氣急敗壞的樣子。但她……卻是在哭。
他不是沒見到過鳳染抹眼淚,只是以往都覺得她在演戲?蔀槭裁催@一次他心里萌生出不一樣的感受?
隋御習(xí)慣性地吼她:“你哭什么?我還沒有死呢!”
“誰哭了?”鳳染反駁道,一巴掌甩在他凸起的鎖骨上,“隋御,你真不是人!”
鳳染翻身跳下床榻,一徑跑出房外,俄頃,方把水生替換進(jìn)來。
水生進(jìn)來之后,一直沒有吱聲,垂著頭忙這忙那,手里始終沒有得閑兒。
隋御已察覺出不對勁,幾次三番找機會想與他言語,可他始終都不愿意面對隋御。
“咳咳……”隋御故意咳嗦兩聲,水生立馬為他倒來一杯熱水。
“水生……”隋御挪動半日,終于坐起身,接過水生遞過來的熱水,“對不起。”
對于隋御來說,生命的前二十二年里這三個字說過幾次,用十根手指頭都能數(shù)得過來。
“侯爺不必跟小的道歉。”水生的鼻子一酸,帶著哭腔道。
“我就是覺得累了!
水生苦笑一聲,搶白道:“侯爺煞費苦心地騙我們就不覺得累么?”
“對不起,給大家添麻煩了!彼逵兔紘@道。
“侯爺,你若戰(zhàn)死在沙場,我們大家都敬你是頂天立地的英雄。但侯爺你沒有死在漠州,沒有死在和西祁交鋒的戰(zhàn)場上。你連戰(zhàn)馬墜崖都沒有死,現(xiàn)在卻想通過這種方式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侯爺,水生瞧不起你!
“我要是不在了,你們大家都可以得到解脫!
“解脫?我們尚且可以說是解脫,那大器和夫人呢?”水生下意識地往門口方向望了望,“侯爺?shù)浆F(xiàn)在還覺得夫人待你有假么?要是沒有夫人傾心照料,只怕侯爺未必能這么輕易醒過來!
水生答應(yīng)過鳳染,要替她保守幫隋御喂藥的那個秘密。但他還是想告訴隋御,他覺得這件事情主子有必要知道。
“你可知……”水生話音未落,隋御已搶聲說:“我知,我記得!彼瘟斯巫约旱谋〈,鳳染剛剛哭著跑出去的那個背影再度浮現(xiàn)在他的腦海里。
“是我對不住她,以前總是欺辱她,我只是想逼她回到雒都去!彼逵⑻崞鸫浇牵瑥娦Φ溃骸八,那又怎樣?我已經(jīng)是個廢人,而且貧無立錐,你覺得她應(yīng)該一直守著我么?”
水生不知該怎么接話,一時啞然。他本想借此機會勸導(dǎo)開主子,讓他以后可堅強地活下去。結(jié)果顯而易見,他們主子如同曾經(jīng)一樣倔強,認(rèn)定的事情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這意味著隋御很有可能繼續(xù)自戕。
水生把這個判斷說與鳳染等人知曉,金生舉起雙手雙腳認(rèn)同。他們跟在隋御身邊的日子長,對隋御的了解也最深。
鳳染沒精打采地托著腮,聽眾人在桌幾上七嘴八舌。隋器在她身邊蹭了蹭,已鉆進(jìn)她的懷里,“娘親,大器有個好主意。”
“你有啥好主意?”鳳染把頭靠在他瘦小的肩頭,“說給娘親聽聽!
“讓娘親寸步不離地看著爹爹,尤其是晚夕,娘親就去跟爹爹一起睡吧!大器自己可以照顧自己。再說還有蕓姐姐陪著我呢!”
隋器本是在對鳳染說悄悄話,但這話卻被水生等人給聽了去。鳳染捏了捏隋器的小臉,哂笑道:“娘親我每日也有事情要做啊,怎么可能時時守在你爹爹身邊?”
蕓兒清了清嗓子,往鳳染身邊湊過去,“夫人,一日三餐小的可以自己做,再說不是還有金哥兒水哥兒他們幫忙嘛!”
“他們還得去外面撿柴火買東西什么的,他們哪有空幫你?”
隋器仰著小腦袋,笑嘻嘻地接茬兒:“娘親,我可以幫蕓姐姐干活,我什么都會做的!
“隋器!”鳳染裝得兇巴巴地瞪他一眼,心說,這小家伙怎么向著別人“對付”自己?
隋器趕緊往鳳染懷里拱了拱,“娘親,爹爹更需要你照顧嘛~”
金生和水生把脖頸都要點斷了,鳳染乜斜他二人,驀地恍然大悟,“合著你們演折子戲呢?連小孩子都被收買過去?”
“夫人,我們私底下都已商量好!彼鷶n了攏衣袖,恭敬道,“以后建晟侯府里,無論大事小情我們都聽您的,您說什么是什么,侯爺他再怎么發(fā)脾氣炸毛,我們都不搭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