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大宅門口的時候,季曼已經(jīng)快虛脫了,大腿內(nèi)側(cè)被馬鞍磨得火辣辣的,五臟六腑都差點被抖出來,發(fā)髻也散了,一頭青絲披在身后,還好她手里握著自己的木簪。
寧鈺軒像是心里好受了,溫柔地將她抱下馬,見她站不穩(wěn),便半扶半抱著她,聲音愉悅地道:“你這模樣,倒真是楚楚可憐?!?br/>
季曼深吸一口氣,推開他的手靠著門口站著,將自己的頭發(fā)綰了團子別在腦后,涼涼地道:“妾身衣冠不整,不好留在人前,這便先回去了?!?br/>
言罷,咬牙提腿就走,雖然腿還是發(fā)軟,但是她也不想留在這兒丟人。
陌玉侯這廝,壓根就不知道心疼人,亦或是人不在他心上,他就半點不會在意。季曼嘆來口氣,覺得要完成聶貴妃的期望以及聶桑榆的心愿,簡直是路漫漫其修遠(yuǎn)兮。
身后的人沒有追來,季曼穿過小花園往后看了沒人,便齜牙咧嘴地坐在假山石旁邊休息一會兒。
“玦兒無礙吧?”
“寧明杰護(hù)駕有功,三皇子無礙?!?br/>
“今日之事,轍兒難免心有不滿?;屎笠稽h日漸羽翼豐滿,倒是聶家,自從上次之后,低落不少。朕偶爾也會擔(dān)心,若是日后轍兒登基,能否容下玦兒。”
“畢竟是兄弟手足?!?br/>
不大不小的聲音從假山另一邊傳過來,季曼聽著,整個身子都僵硬了。
雖然還不熟悉皇帝的聲音,但是那一個自稱“朕”字,季曼就覺得脖子上涼了涼。她就是想歇個腳而已,怎么就不小心偷聽到皇帝和近臣說話了!
不管內(nèi)容重不重要,一旦被人發(fā)現(xiàn)她偷聽,那這顆腦袋是別想要了。季曼放輕了呼吸,左右看了看附近一切能發(fā)出響聲的東西,小心翼翼地避開,然后躥進(jìn)假山洞里去。
皇帝和近臣的話還在繼續(xù),像是打算在花園里過個中午了。季曼懊惱不已,怎么就不小心撞上這樣的事,皇帝與人有話說,不會派人在周圍看著,防止人過來么!
轉(zhuǎn)頭又想起除了捧書之外所有宮女太監(jiān)都被送去體驗農(nóng)家生活了,侍衛(wèi)都在宅院外頭守著,里面還真是沒什么人。季曼嘆了口氣,活該她倒霉吧。
外面兩人從國事說到家事,皇帝頗為感慨,嘆息道:“若是朕能多活十年,一定立凝露為后?!?br/>
凝露,聶貴妃之閨名也。季曼聽得震了震,心里忍不住想,難不成這個皇帝還是真心愛著聶貴妃的?
“可惜陌玉侯太精明,陌玉侯府的立場從來不夠明確。他對那聶桑榆的態(tài)度朕也看不明白,也就不知道,他到底是愿意一心一意扶持太子,還是會因著聶寧家族關(guān)系,改投三皇子之下。”皇帝嘆了口氣:“朕怕他們重蹈朕當(dāng)年兄弟鬩墻的悲劇?!?br/>
季曼有些沒聽懂這話的邏輯,他立不立聶貴妃為后,關(guān)陌玉侯什么事?寧鈺軒的確精明,與太子是摯友,與三皇子是親戚,誰敢說他一定會偏向哪一方?他只用臨陣做出抉擇就是,卷入皇子紛爭之中的可能性很小。也正是如此,聶貴妃才急急想用孩子拉陌玉侯下水。
“老爺,該用午膳了。”聶貴妃的聲音從遠(yuǎn)處傳來。
季曼腳都蹲麻了,聽見這聲音簡直覺得是天籟。外頭兩個人轉(zhuǎn)移了話題,一邊聊著家常一邊走了。等聲音完全遠(yuǎn)拉,季曼才扒拉著假山石慢慢站起來。
腿上一軟,整個人差點又跌回去。季曼抱著石頭簡直覺得動不了了,本來就難受,還蹲這兒這么久。不過她得馬上離開,不然被人發(fā)現(xiàn)在這里,惹了皇帝懷疑也是不好的。
“還能走得動嗎?”趙玦問。
季曼嚇得一跳,仰頭一看就見三皇子站在她過來方向的花園門口,遠(yuǎn)遠(yuǎn)看著她,笑著問了一句。
“三少爺…”季曼嘴角抽了抽,很想問他怎么在這里。轉(zhuǎn)念一想,這花園不大,難不成他也在偷聽?
“該用膳了,鈺軒找你沒找到?!比首勇哌^來,朝她伸出了手:“快去飯廳吧。”
“喔,好的。”季曼見他絕口不提剛剛皇帝在這里的事情,心想那多半他也聽見了什么,應(yīng)該就不會閑得無聊告她的狀,畢竟還是表兄妹呢。
放心地去飯廳吃飯,坐在寧鈺軒旁邊,心里在想剛剛皇帝的話。本來覺得太子登基應(yīng)該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但是現(xiàn)在突然覺得,這皇位之爭,說不定將來還會血流成河。
心里有事,于是季曼就一直沒注意旁邊的人。寧鈺軒見她一直悶聲不說話,還以為她在生氣,于是抿著唇往她碗里夾了好多菜。結(jié)果季曼壓根沒注意,他夾什么她吃什么,就是沒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