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jié)晶紀(jì)元1077年7月14日夜
夏日的夜晚算不得寒冷,板房內(nèi)有著黯淡的光,依稀能夠聽到遠處又孩子的哭聲夾雜著蟲鳴和從很遠的工地傳來的機器嗡鳴。
這種城市仿佛永遠也不需要休息般,始終充斥著各種聲音,從未有那一刻真正的安靜過。
車水馬龍,繁榮昌盛。
板房內(nèi)的玻璃窗外,抬頭就可以望到從很遠的城區(qū)高樓頂閃爍的紅燈。
高樓大廈,比次林立。
陳默側(cè)著身子枕著自己的手臂,背后傳來淡淡的溫暖,他睜著眼睛,怔怔的望著自己面前白色的板房墻壁,腦海里卻想起白天的時候,王叔對自己的說的那些話。
不久之后,他們這群人可能就要離開這里了。
這本來該是一件好事,陳默以為自己會很平靜,甚至欣喜的接受它,他覺得自己已經(jīng)多少適應(yīng)了這種顛沛的日子,可忽然間要離開這座安置營,他還是陷入了短暫的迷茫里。
正是因為那不同于孩子的靈魂,才讓他得以思考的更遠,也不受控制的會想到自己的將來,但越是這樣想,他就越發(fā)現(xiàn)自己對這座城市的陌生,對這個世界的陌生。
他以為自己做好了接受這一切的準(zhǔn)備,可在離開那個家之后,他才忽然明白原來自己一直都沒有想好今后該走向哪里。
他一直活在那個家里,活在別人的懷抱和溫暖里。
“陳默,你睡了嗎?”蘇狐貍突然輕聲開口問。
這段時間向來這樣,睜著眼睛,等待自己不知不覺陷入沉睡,也沒有夢,就好像死了一樣,第二天清晨醒來后,摸著自己的心口,感受著跳動的心臟,恍然發(fā)現(xiàn)自己還活著。
他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做,只是下意識做出了這些動作。
“被你吵醒了?!标惸b作不耐煩的回答。
“哦?!?br/> “還不睡?”陳默問。
“我白天看到你再和那個警察說話,你們說了什么?你看起來……很高興?!?br/> 白天時,從警員留守房浴室里出來沒看到陳默,蘇狐貍找了好一會,才在安置營大門搭建起來的醫(yī)療板房外看到了他。
他正在和一個女警員說什么,臉上時不時就會露出笑容,那種笑容不同于蘇狐貍曾在陳默臉上看過的任何一種笑。
他不懂,不懂笑容之間有什么差別,但他覺得那時候的陳默應(yīng)該是高興的。
“沒說什么。”
“嗯。”
蘇離和自己以前遇到過得任何一個孩子都不同,許是因為他比較早熟,又或者是因為人生的巨大顛覆讓他忽然間意識到了自己的成長,陳默總覺得,他不像是一個七歲的孩子,可他又想到自己,自己又何嘗像是一個孩子。
“她問我過得好不好,有沒有什么需要的,她可以送給我?!?br/> “她是你的親人嗎?”
“不是?!?br/> “我想我媽媽了,陳默?!碧K狐貍抿了抿有些咸的嘴角。“她在等我回家,午飯有紅椒炒肉,我們約好了要一起去游樂園?!?br/> “哦?!?br/> “爸爸他好久沒有回來了?!?br/> “嗯?!?br/> 蘇狐貍轉(zhuǎn)過身,黯淡的夜色里,他忽然雙手抓住了陳默的背,緊緊攥著他單薄的短袖,像是抓住了什么依靠。
“我想回家,你能帶我回去嗎?陳默?!?br/> “好?!?br/> “你的爸爸媽媽呢?”
“都……去了很遠的地方?!?br/> “他們還會回來嗎?”
“會吧……我不知道,也許我會去找他們?!?br/> 蘇狐貍愣了愣,緩緩松開抓住陳默的手。
陳默翻過身,依稀的夜色里,蘇狐貍望著他,他看著蘇狐貍,他忽然輕聲笑了起來,伸出手指擦了擦蘇狐貍的眼瞼。
“你還真是個愛哭鬼,狐貍崽?!彼p聲說,伸手將蘇狐貍抱進懷里。
“我們都沒家了啊,狐貍,他們不會再回來了?!?br/> 蘇狐貍緊緊地抱住了陳默的肩膀,隨后是聲嘶力竭的哭聲,像是決堤的洪水一波又一波的涌來,如此洶涌,仿佛要將人淹沒。
“我沒有家了啊……陳默……我沒有爸爸媽媽了,嗚嗚嗚……我沒有爸爸媽媽了……”
陳默輕輕拍著蘇狐貍的后背,在一片朦朧的黑暗里,他輕聲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