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玥放下了泥人兒,再看那簪子,忽然就有些微微出神,心里忽然想起卓文君的詞來:“……七弦琴無心彈,八行書無可傳,九連環(huán)從中折斷,十里長亭望眼欲穿。百思想,千系念,萬般無奈把君怨……”
然而此時她想的卻不是張磊,而是那個差點將自己娶過門的人。
“后土娘娘誕……三月十八了……”張玥喃喃道:“還有一個月?!?br/> 素心心中一揪,口中卻是不敢說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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萱怡堂內(nèi),回話領牌的婆子剛剛才散,雪花鹽終于能喝上一口閑茶、逗逗鳥兒歇會。
她正站在院中廊下,拿著瓜子逗著鸚鵡,就聽前頭傳來一聲冷笑:“真是個窮酸,送這種東西來,也不怕丟臉?!?br/> 雪花鹽不用回頭就知道是她的寶貝兒子張鉅,早有丫鬟絞著熱帕子,給自家少爺仔細凈臉。張鉅一邊由著丫鬟伺候著,一邊將兩包東西扔到桌上。
雪花鹽見其中一包散開了,露出了里面的相棗糕,好奇道:“這糕點是誰送的?”若是什么窮親戚送來的東西,可進不了萱怡堂第三進大門。
張鉅嘴里哼哼道:“還不是曲沃來的那個土狍子,真是沒見過世面,這種上不得臺面的鄉(xiāng)野粗食竟也拿來送人!”
雪花鹽聽得有些莫名其妙,旁邊跟著張鉅的小廝幫著回道:“是烏象園那位送來的,說是今天去逛市集,買了些東西,這相棗糕是送給阿娘的,還有一袋果子,是送給少爺?shù)??!?br/> 雪花鹽問道:“只給我們送?”
那小廝道:“各房都有,聽說還讓人送了些去城里頭老太太處,但都是些上不得臺面的玩意?!?br/> 雪花鹽睨了兒子一眼,念叨道:“不管人家多土,終歸是會做人。去一趟市集也帶了東西回來,再腌臜別人也不好扔出去。你呀,給我學著點。”
張鉅一聽更是來氣,沖著雪花鹽甩臉色道:“娘!你莫不是也被他收買了不成?竟然幫他說好話!”
“行了,鬧什么脾氣呀?!毖┗}也沒再教訓兒子,擺了擺手,讓周圍的丫鬟都退了出去,才拉著張鉅小聲說道:“下午你舅舅派人來了,說了些明天迎接鹽運使的事情,你卻剛好不在,我就幫你把話接了。你啊,趁現(xiàn)在城門未落,趕緊去城里找你舅舅,好好商量商量明天的事?!?br/> 張鉅冷哼:“都這會子了,還商量個啥!接官的事,已經(jīng)讓烏象院那土包子接了,那天您又不是沒在場,阿大都那么說了,我現(xiàn)在湊過去,算個什么事呀?”
雪花鹽聽罷,杏目圓睜,薄怒道:“你這會空置氣有什么用!咱張、邢兩家,都是靠鹽業(yè)發(fā)的家,這鹽業(yè)的生意,又都系在鹽運使司衙門那里,沒了鹽運衙門的關系,就沒了這門生意,沒了這門生意,張家就斷了一半的財路!所以明天接官,雖然只是個過場,我們萱怡堂卻怎么都不能缺席!怎么都要讓人看看代表晉南張家的繼承人,是你張鉅,不是烏象院那個野種!
“只要這鹽業(yè)的行當還握在你手上,咱們萱怡堂就能牢牢地捏住張家這根命脈。但要是該爭不爭,以后別說壓過福安堂那邊,就是烏象院那野種也要騎到你頭上去!”
張鉅被雪花鹽這當頭一罵,清醒不少,忙認錯道:“阿娘說得是,是兒子氣糊涂了?!?br/> 雪花鹽哼道:“這兩日我也是氣不過,我真不知道老爺是怎么想的,竟然這樣扶持著那個野種!我已經(jīng)讓人去老宅那邊打聽了,看看當年到底是怎么回事。不過在此之前,明面上的事情,咱們可不能落了下風。最好趁著老爺不在,將那個野種拉下馬來,哼,我倒要看看,神珠樓那位,會用多大的力氣來護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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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磊坐在書房,賞著窗下那款蘭花,他認不出什么什么款種,但想來當時名品,心想有機會得尋人問一問。
這烏象院到處都漂亮精致,可惜沒多少生活氣息,在這里住著,張磊覺得自己總像一個客人似的。
素領剛換了一壺清茶,就聽一個小廝來報,小福庭說:“小張掌柜有事求見,我去迎迎?”
張磊暫時弄不清楚張家內(nèi)部各干人等的地位、派系,便且聽小福庭主張,讓他去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