攤貨道邊塵，掮商價壓人。激語交相錯，但為少一文。
????車，還是那輛車；驢，依舊是那頭驢。干活的人卻從一個變成兩個。
????待驢車上到主路，行人漸多，專車的數(shù)量跟著增加，居然還有貨郎挑擔(dān)子，邊走邊吆喝。
????徐寶看貨郎吆喝，發(fā)上一會兒呆，他覺得貨郎學(xué)過心理學(xué)，然后很不道德。
????因為貨郎一直跟在一個帶有兩個孩子的婦人身邊，他跟著，就那樣跟著，還出言引誘。
????“賣糖球了，賣紅綠糖球了?！?br/>
????婦人身邊的兩個孩子便直勾勾地看著擔(dān)子，然后不停地吞咽口水。
????徐寶很生氣，更有著無奈，如果孩子也有專車，累死貨郎也追不上。
????“停車?！毙鞂氁宦暫?。
????“吁~~！”張屹緊隨他喊。
????車停，徐寶用兩個竹簽子把四個豆卷穿上，再穿一份，跳下車，來到兩個孩子身邊，嚴(yán)肅地對孩子說：“吃糖牙疼，有一種小鬼兒，就喜歡抓愛吃糖的孩子，抓住后喀嚓喀嚓吃掉?！?br/>
????話音落，效果出，吞咽口水的孩子那大眼睛中閃過絲恐懼，往旁邊躲躲，想要遠(yuǎn)離貨郎的擔(dān)子。
????不等貨郎出聲，徐寶一個孩子遞上一串兒干豆腐卷，親切地說道：“吃豆卷，吃豆卷不怕，哥哥請你們吃?！?br/>
????兩個寶寶看著沒見過的東西，聽說能吃，小嘴兒開始吧嗒，對他們來說有東西能磨牙就行。
????小心接過，抓住一根簽子，去捏豆卷，要往下拽，徐寶幫忙，孩子捏下來一個，知道豎著吃，而不是橫著咬。
????一小口咬下去，干豆腐的豆香味、口感、蔥的辛、香菜的特殊氣味、醬的咸甜、蒜香，混合在一起，小孩子登時把眼睛瞇成一彎月牙。
????“好吃不？”徐寶期待著問。
????“嗯嗯！”小孩子美得不行了，看向給東西吃的人時，眼中滿是小星星。
????“小心別扎了，慢慢吃?！毙鞂殱M意了，揮揮手，上專車，留下感激的婦人、滿足的寶寶，和想要說點(diǎn)什么一直沒機(jī)會說出口的貨郎。
????張屹等他上來，把他從上到下看過兩遍，問：“白送？”
????“我見不得有人利用小孩子的口舌之欲賺昧心錢?！毙鞂毾聪词?，大義凜然地表達(dá)自己的思想。
????“我同樣反感?！睆堃俳y(tǒng)一思想。
????又卷了幾個，徐寶總結(jié)：“剛才兩個孩子吃時的狀態(tài)很不錯，喜歡，說明我們的豆卷至少在孩子群體中有市場，如果大人不愿意買，你就趕著車，看哪有領(lǐng)著孩子走的大人，我們跟在旁邊吆喝，我就不信在孩子渴望的眼神下，大人不花錢買，哼！”
????張屹頓時覺得自己的信仰崩塌了，剛才說什么來著？是‘見不得有人利用小孩子的口舌之欲賺昧心錢’，是吧？是……吧?。?br/>
????徐寶繼續(xù)卷著，發(fā)現(xiàn)另一個干活的人動作明顯變慢，磨洋工？
????他抬頭看，與張屹的目光對上，遂問：“累了？”
????“沒。”張屹搖頭：“覺得你和之前的你，不一樣，怎么說呢……”
????“人生若只如初見？”徐寶幫其想一句，說完便后悔，這經(jīng)典的話不應(yīng)該用在一個司機(jī)身上，尤其還是個男司機(jī)，情景有所偏差。
????張屹卻被震住，他口中反復(fù)念叨，他的心靈在接受洗禮，意象跟著拉伸，思緒……
????“回魂兒，快回魂兒，卷干豆腐，兩個人的活，甭指望我一個人干?！毙鞂殕拘蚜硪粋€干活的人，他一直覺得兩個人干活，其中一個走神兒是偷懶的行為，不道德，他看見對方忙碌起來，高興了，思緒便不由得……
????“小寶！”在徐寶要進(jìn)一步走進(jìn)回憶中時，張屹的聲音響起。
????“??？干著呢，我沒停?！毙鞂氝B忙加快手上的速度。
????“小寶你脖子下面的胎記看上去很有意思，它能變?！睆堃俑苫顚嵲?，沒徐寶心眼多，不算著別人干多干少的，他關(guān)心的是另外的事情。
????徐寶一愣：“我沒有胎記?！?br/>
????“有的，在你嗓子坑的下面，有個圈，那天你到村里時，我就看到了，很淺，要仔細(xì)看，你低頭干活，衣服松，我又看到了，圈上有一點(diǎn)變紅，是胎記，不信你搓搓，我給你搓兩下看看，唾！”張屹往自己手上吐口吐沫，要給徐寶搓脖子。
????徐寶一見他動作，魂兒都快飛了，使勁向后躲：“別過來，有，有胎記，對，是個圈，還有一塊變紅了，沒錯，你快洗手?！?br/>
????識時務(wù)者為俊杰，只要對方不往自己脖子上抹口水，別說是一個圈的胎記，就是里面再放五角星都沒問題，好嚇人，好兇殘！
????張屹洗完手，重新從搓澡的行業(yè)中回歸到食品加工類。
????而徐寶確信自己沒有胎記，卻還是不時想要看看，可是喉嚨下面那個地方，看起來很別扭，隱約是有，又好像沒有，然后有沒有胎記暫時無法確定，可以確定的是眼睛疼。
????徐寶閉上眼睛恢復(fù)恢復(fù)，突然覺得這也是個招兒啊，以后看誰不順眼，就盯著對方這個位置看，表情要十分好奇那種，最好是帶一點(diǎn)驚恐和詫異，對，就像現(xiàn)在張屹的樣子，他就在如此看自己，看啥呢？
????“小寶，變了，紅色的又長出來一點(diǎn)，不信的話……”
????“信，長了，紅色的，卷干豆腐，別對著干豆腐的方向說話，其實我應(yīng)該做兩個口罩?！毙鞂毧刹还軐Ψ秸f的是真是假，瞧對方那意思又想動用口水，只得承認(rèn)。
????張屹十分開心，被人信任的感覺。
????沒有人揮舞小鞭子在那比畫，驢也非常高興，小腿邁著，節(jié)奏感很強(qiáng)，還懂得躲別人的攤子。
????通往汴梁城主道旁邊的岔路口多，有的村里人出來，根本沒打算進(jìn)城，嫌遠(yuǎn)，就在路邊把東西擺出來賣。
????徐寶看到有人也趕著驢車走，然后停在一個攤子前面跟人討價還價，剛開始他以為是順路買東西，后來前面有個馬車的車轅斷了，車把勢在那用繩子固定，少了一個車道可以用，路就出現(xiàn)擁塞。
????徐寶看見有一個驢車主人跟一個賣草鞋的講價。
????一文錢一雙的草鞋其實不貴，至少徐寶是如此覺得，他的鞋是自己編的，一雙鞋編了一個半時辰，手藝退步了。
????但就算是半個時辰一雙草鞋，算工時也太少了，那是一個小時，誰一個小時賺塊兒八毛的能干？那人保證不干，非要說他能干，估摸是干掉給錢的人的那個‘干’。
????或許職業(yè)編草鞋的效率更高，卻依舊說明純粹的手工業(yè)者人工價值低。
????可是他親眼看到趕驢車的人把擺攤?cè)说牧p草鞋買走，然后給了五十文，而驢車上已經(jīng)有不少草鞋了。
????那么顯然，買草鞋的是個收購商，買完了草鞋拉到城池左右去賣。
????徐寶不需要問便知道是賣給誰，自然是干苦力的，正干著活呢，鞋壞了，怎辦？買，別人賣兩文也得買，等力氣活做完，再抽空自己編。
????相信也有許多不穿鞋的，光著腳，把繭子磨出來，夏秋兩季天暖和，就省下鞋錢。
????“還是生產(chǎn)技術(shù)落后?。 痹隗H車擠過這段出了交通工具意外造成的堵塞區(qū)后，徐寶感嘆一句。
????“小寶你說什么落后？”張屹把一個剛卷好的豆卷碼到別的一起時，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