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方定修皺眉,轉頭看著沈殊音,依舊說道:“先將少夫人帶走?!?br/>
沈殊音卻不愿意,還在掙扎,似乎打算即刻便與她魚死網(wǎng)破。
就聽方定修在她耳邊低聲說:“阿音,我原不想告訴你的,但你若是在世子殿下面前亂說話,我就將岳父貪污受賄的證據(jù),遞交給大理寺。你也知現(xiàn)在圣上正讓人查岳父的案子,他的生死就在你一念之間。”
“血口噴人?!鄙蚴庖舢斎徊幌嘈?,爹爹那樣正直的一個人,怎么可能會貪污。
沈殊音冷漠望著他:“你以為這般就能嚇唬我嗎?”
方定修瞥了一眼院門口,又道:“西北糧道,岳父大開方便之門,在運糧時夾帶其他東西,要不然你以為這次仰天關大敗是如何來的?!?br/>
沈殊音望著他,震驚到無法開口。
此刻,方定修又輕聲說:“說起來,岳父確實是個好父親。他是舍不得你,才會同意的。所以阿音,待會世子殿下過來,你可要想好了,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啊。”
躺在暗格內(nèi)的沈絳,徹底安靜下來。
她同樣被這個消息砸的,茫然無措。
仰天關大敗,沈絳一直相信父親肯定是冤枉的,他帶兵打仗這么多年,不可能只因為簡單的貪功冒進,就中了敵人的陷阱。
難道真的是因為軍隊的糧食出了問題,才導致大敗?
沈絳再次握緊手掌,這次她已經(jīng)感覺不到手心的痛楚。
直到身側的男人,輕輕握住她的手掌,然后將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慢慢掰開,掌心的痛楚消失。
“別信?!敝x珣嘴唇貼著她的耳畔。
清冷的語調(diào),如一股寒泉在她的心頭流淌而過,并不溫柔,卻有種安撫人心的力量。
沈絳有種被兜頭叫醒的感覺。
方定修此刻一定是為了唬住姐姐,才會說出這樣的話。
他的話,她不該信。
一個字都不能信。
沈絳感激的轉過頭,即便此刻暗格內(nèi)太黑,彼此都看不見對方的眼睛,可她漆亮的眼睛卻仿佛有剪碎的月光落了進來,叫謝珣看的分明。
而外面,方定修和沈殊音也終于看見,邁入院子的那道白色身影。
對方身姿挺拔,穿著一身顯眼白袍,最重要的是腰側掛著一塊蟠龍玉佩。
這樣的玉佩,本來只有皇子能佩。
但圣上寵愛王世子,竟破格賞賜了他一塊。
如今對方腰間掛著的玉佩,哪怕這兩人都未見過郢王世子,卻能確定對方身份。
說起來謝珣,在京中一向行蹤神秘,除非經(jīng)常出入宮闈,才有可能見到他真容。要不然身份貴如國公府的世子和少夫人,都沒見過謝珣。
“見過世子殿下?!狈蕉ㄐ拊趯Ψ饺氪蟮顑?nèi)之前,已主動邁出門口。
臉戴銀色面具的男子,望著方定修,暗啞的聲音響起:“方世子,這是在干嘛?”
他說話間,眼睛掃過院子里的侍衛(wèi)。
方定修絲毫不慌,恭敬道:“還望殿下諒解,只是內(nèi)子說遇到行蹤不軌之人,我才不得不帶人過來。畢竟今日乃是釋然法師的法會,又有諸多貴人在寺內(nèi)?!?br/>
“原來方世子如今領了禁軍的職務?!卑着勰凶虞p聲道。
方定修這才神色尷尬,無奈道:“如今我依舊還在戶部,未曾領禁軍的職務?!?br/>
“既是如此,就請世子帶著這些人離開吧,護國寺的安危除了有護寺僧之外,還有郢王府的侍衛(wèi)負責。方才護寺僧人來回稟,說是寺內(nèi)發(fā)現(xiàn)一群不明身份的人。想必就是方世子帶來的人吧。方世子帶著如此多的人出入,很容易造成什么不必要的沖突?!?br/>
“是我考慮不周。”方定修恭敬道。
“所以你盡快帶著你的人離開吧,我?guī)熜忠膊幌策@么多侍衛(wèi)出沒,畢竟寺廟里大部分都是普通信眾,很容易造成恐慌?!?br/>
郢王世子的話,透著高高在上的吩咐。
方定修不敢辯駁,畢竟他帶人來護國寺,本就是處于不可告人的目的。
要是惹怒了這位郢王世子,恐怕會旁生枝節(jié)。
畢竟之前就有屬下來稟報過,先前兵部侍郎楊家的小公子不知如何得罪了郢王世子,竟被他扔進水里,淹了個死去活來。
這位世子殿下在京城太過神秘,脾氣秉性更無多少人知曉。
萬一是那種陰晴不定的性子,方定修可不確定自己會不會在小心間就惹惱了他。
“是,殿下。”
沈殊音在一旁安靜站著,她幾次抬頭望向這位世子殿下,卻又垂下頭。
方定修謊話連篇,她不該信他說的一個字。
可是沈殊音卻不敢賭,萬一他手中真的有所謂的證據(jù),那就會成為治爹爹罪的最大證據(jù)。如今圣上心思不定,他未必會真的要爹爹的性命。
可一旦真的有證據(jù)出現(xiàn),只怕事情就會往最壞的方向而去。
待最后,她也未開口。
方定修溫柔道:“夫人,咱們這就回去吧?!?br/>
沈殊音朝他看了一眼,沒理會他伸出的手掌,徑直離開。
方定修也未惱火,沖著郢王世子行禮后,便幾步追了上去。
很快,院子里所有人都撤了出去。
暗格里的兩人似乎都松了一口氣,畢竟此處太過封閉,雖開了小氣孔,但到底不太夠兩人長時間待在里面。
聽著方定修離去的動靜,沈絳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擔心起來。
如今他與大姐姐撕破了臉面,大姐姐再跟他回定國公府,只怕更沒出入的自由。
待佛殿內(nèi)徹底沒了動靜,一旁的謝珣踢了一腳暗格的角落處,原本緊閉著的出口,突然出現(xiàn)一絲光亮,然后沈絳就感覺到眼前的光線漸漸亮堂起來。
沈絳心底壓著的巨石,也一點點被挪開。
她用力吸了一口氣,方才那種壓抑、絕望、膽怯的情緒,也如抽絲般,漸漸被剝奪。
原來光明是如此的珍貴。
哪怕只失去了這么短暫的時間,此刻重新獲得光明,她也有種劫后余生的感覺。
待她轉過頭,正想說話,才發(fā)現(xiàn)自己依舊躺在,身側男子的面孔,就在咫尺間。以至于她望見時,心底莫名升起心虛。
他就躺在自己的身邊,清俊面孔,沒什么表情,眉清目朗,一如既往的清冷出塵。
沈絳回過神,驚慌從暗格內(nèi)坐了起來,仿佛離他這般近,就是褻瀆了他似得。
就在她爬出暗格之后,謝珣也跟在她身后,站起來,長腿邁了出來。
很快,謝珣將之前的蓮臺又挪了下,暗格再次閉合。
沈絳終于問出了,方才一直想問的話:“你為什么知道這里有可以藏人的地方?”
“護國寺乃皇家寺廟。”謝珣開口道。
沈絳不明所以,她自然知道護國寺是皇家寺廟,可這跟他知道這里的秘密有何關系。
謝珣不等她發(fā)問,繼續(xù)說道:“因此寺廟建造后,就留下了可供藏身的密室還有密道。當然這些東西本不該被外人知道,我知道此地的秘密,是因為我幼年時,來護國寺貪玩,不慎發(fā)現(xiàn)此處機關,便一人藏在這個暗格內(nèi)。誰知后來暗格關閉上,我卻找不到出來的法子?!?br/>
找不到出來的法子?
沈絳聽完,一顆心猶如被揪住,竟有些呼吸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