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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叔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一五一十將當年往事從實道來——
“照片上的人叫‘阿杰’,是郝威的結(jié)拜兄弟。郝威年輕時去過金三角,救過一個外號叫‘king’的泰國人,就是現(xiàn)在的金彌勒。后來郝威回到香港行走江湖,十幾年后已經(jīng)在道上闖出了一些名頭,我和老葛、老裘、段親王都是他的手下弟兄。1973年的時候,金彌勒因為部隊嘩變逃到香港,投奔郝威,他倆又結(jié)識了一位人稱‘阿杰’的探長,三人結(jié)拜為金蘭兄弟。當時為了紀念,拍下這張照片,每人留存了一份?!?br/>
“那時郝威在道上出了名的‘三不做’:拐賣婦女不做,販賣‘白面’不做,殺人不做。講原則的后果就是當時我們出了名的窮。1974年初,郝威的老婆得了一場重病,急需錢動手術(shù),郝威走投無路,金彌勒和阿杰就慫恿他搶劫銀行。這件事只有我知情,我也想?yún)⒓樱峦蛔屛壹尤?,說我老婆馬上就要生孩子,萬一出事沒人照顧,不能趟這灘渾水。后來有阿杰作掩護,他們?nèi)顺晒尦鲆淮蠊P錢,但阿杰和金彌勒卻殺了一個差佬滅口。郝威不滿他們殺人的事,分錢后約定各走各道。金彌勒回了泰國,阿杰繼續(xù)做探長,郝威則帶著我們創(chuàng)立了驍騎堂。可惜他老婆動了手術(shù)不久還是死了?!?br/>
“過了幾年,金彌勒為救金三角的大毒梟坤張而斷了腿,坤張為了報答他,允許他代理自己在亞太區(qū)的‘白面’交易。金彌勒派人到香港找郝威,想讓驍騎堂作為他在香港的下線,分銷‘白面’。郝威不愿意。金彌勒就找到我,想殺了郝威,支持我做龍頭?!?br/>
“當時道上很多人都已經(jīng)知道了一個叫‘老掌柜’的大探長,據(jù)說被他看好的幫派都會大紅大發(fā),他看不上眼的幫派就會遭到警方的重點打擊。老掌柜當時也派人向我傳達了意思,要我殺了郝威,支持我做龍頭。我一直以來都懷疑老掌柜就是當年的阿杰,金彌勒那時可能也是找到了他,得到了他的支持。”
“但是郝威在幫里人人敬重,我不敢、也沒找到機會對他下手。是老掌柜和金彌勒派人暗殺了他,偽造成交通意外。郝威死后,話事人開會選新龍頭,我不想站出來選龍頭,怕大家看出我心有鬼,再說我和其他長老誰也不服誰,他們肯定也會反對我。后來我們一致推舉了‘太子’青龍作傀儡。青龍當時還年輕,需要我們幾個老家伙的勢力站穩(wěn)腳跟,有什么事也都會來問我們意見。長老中他最信任我,我就勸他和他老爸的‘結(jié)拜兄弟’金彌勒合作。青龍同意了,我們開始賣‘白面’,開雞竇和賭檔,又通過探長們向老掌柜上貢,驍騎堂越來越發(fā)達……”
“四年前,青龍從賬冊的夾層中發(fā)現(xiàn)了這張舊照片。他認出上面那個‘king’就是金彌勒,又查出‘杰’竟然是現(xiàn)在的警務(wù)副處長謝英杰。他懷疑他父親的死并不簡單,找我求證……以青龍的實力不可能斗得過老掌柜和金彌勒!找他們報仇沒有好下場,加上當時他已經(jīng)有了‘洗白’驍騎堂的打算,我不愿意見到驍騎堂毀在他手里!我就通知了金彌勒,還找華探長通知了老掌柜,老掌柜指示華探長殺掉青龍,金彌勒也派來了殺手……”
“但青龍平時防備很深,金彌勒的殺手遲遲找不到機會下手。我知道許應(yīng)那幾年對青龍不滿,有篡位的意思,我就慫恿他坐大,我只是提點了幾句而已,是他自己生了反心!他又得到了肥七和華探長的支持,后來青龍就被他們殺了……”
……
何初三將車停在了路邊??諢o一人的街道對面是一座墓園的大門,門內(nèi)的小道幽森空曠,在昏黃路燈的照耀下通向墓園深處。小道兩邊,一排一排的石塑天使站立在墓碑高處,安靜地目睹何初三步步走來。
何初三沿小道盡頭的石階而上,停在了山坡上一處墓碑前。陸光明站在那里,低頭凝視著墓碑照片上那張與自己七分相似的臉龐。墓是雙人墓,另一張墓碑照上是一位容貌清秀的女子。
何初三看到了墓碑上的姓名:陸勇和陸梁小燕。
他的調(diào)查和推測沒有錯——這就是陸光明對驍騎堂窮追不舍的原因。
“他們是你的父母?”何初三道。
陸光明看著墓碑,“我父親是一名警察,我六歲的時候,他在一起銀行大劫案中殉職。我母親積郁成疾,不久后去世了。”
“節(jié)哀?!焙纬跞?。
“節(jié)哀沒有用,”陸光明道,“只有查出真相,才能令沉冤得雪?!?br/>
他轉(zhuǎn)過頭看向何初三,面上并沒有初見時的笑容,“你說你有一張照片要給我看?”
何初三從公文包中抽出那張翻拍的照片,遞給陸光明。陸光明用手電筒一照,面色一震。
“我見過它,”他顫聲道,“幾年前有人拿著一張同樣的照片來詢問過我。不久后,那人被害死,那張照片也隨之消失了?!?br/>
他突然戒備地看向何初三,“你從哪兒找到這張照片?這張照片背后是什么樣?”
何初三又抽出一張翻拍的照片背面,寫有“金蘭之交”等字的那面,遞給了他。
陸光明接了過去,沉思了一會兒,“這不是我見過的那張,我見過的那張背后這段字被涂黑了?!?br/>
“你從哪兒找到的?”他捏緊了那張照片,又問。
“從夏六一那里,”何初三坦誠地道,“這張照片似乎與驍騎堂前任龍頭大佬青龍之死有關(guān)系,夏六一很看重它。陸sir,你可不可以告訴我照片上的人是誰?”
陸光明指著照片左邊第一名青年道,“驍騎堂的第一任龍頭郝威,是你剛才說的青龍的父親?!庇种钢虚g那名泰族青年道,“這人我沒有查出身份,應(yīng)當是個外國人,在香港逗留的時間不長?!?br/>
他指向第三名青年,恨意更甚,“這是我父親當年的長官,在銀行劫案中負傷。我父親下葬的時候,他來過靈堂敬香?!?br/>
何初三又從公文包中抽出了一沓資料,第一頁的剪報照片中可見一個容貌威嚴、身穿警服、軍銜甚高的中年男人。
“那你能不能確認他就是這個人?”何初三道,“現(xiàn)任警務(wù)副處長——謝英杰?”
“當然能確認,”陸光明語帶陰狠,“別說是他老了,就是化成灰我也認得出來。他在那起銀行劫案中‘英勇負傷’,后被調(diào)入o記,積極掃除黑社會組織、屢立奇功,節(jié)節(jié)高升,最后坐上了警務(wù)副處長的寶座,明年就要光榮退休?!?br/>
話畢,他狐疑道:“是夏六一讓你來找我的?”
何初三搖了搖頭,“夏六一并不知情,你調(diào)查過他,應(yīng)該知道他的性子,他絕不可能跟廉署合作,否則你也不會來找我。這張照片是我從他那里偷拍的,我調(diào)查照片中的三人,發(fā)現(xiàn)他們似乎與你父親的死有關(guān)。我想這張照片應(yīng)該對你很重要,所以才約你出來。陸sir,實不相瞞,你之前猜得沒錯,我跟夏六一確實是戀人關(guān)系……”
他知道陸光明這樣的人顧慮深重,所以索性全盤坦白,以獲得陸光明的信任。他將照片的得來、他與夏六一之間的爭執(zhí)、他的調(diào)查結(jié)果都一五一十地講了出來,只略去了夏六一在泰國受傷養(yǎng)傷之事,只說夏六一莫名地消失了一段時間、不知道去了哪兒、后來又回來了。
“……我很在意他,不想他走上不歸路,但他卻對我處處隱瞞。這張照片似乎牽扯到青龍之死與一段很重要的往事,夏六一不肯告訴我,我卻很想知道。”
陸光明道,“這件事本來不關(guān)你事,想必你也猜得到其中的兇險。即使這樣,你仍想知道?夏六一對你這么重要?”
何初三誠懇地看著他,“陸sir,不管你信與不信,我不是為了跟夏六一同流合污才跟他在一起。他不是一個清白的人,但我卻自私地希望我還能救他。無論如何,我一定要知道這件事的原委。我想我們倆可以做一筆新交易——你告訴我有關(guān)這張照片的事,以及你為什么要找驍騎堂的龍頭賬冊,我?guī)湍愕玫侥阆胍??!?br/>
陸光明盯著他,沉思了一會兒,突然瞇著眼笑了,“何先生也是個有趣的人?!?br/>
“好,告訴你也無妨?!彼拱椎氐?。
“當年我父母死后,我被送到福利院。當時有一位義工叫jacky,他從中學(xué)起就來福利院幫手,一直很關(guān)照我。他知道我父親的事,對他的死因一直有所懷疑。他大學(xué)畢業(yè)后進入廉政公署,開始暗中調(diào)查我父親那起銀行劫案,也調(diào)查謝英杰的貪污受賄事實。他漸漸發(fā)現(xiàn)在謝英杰的升官之路上每一次搗毀三合會犯罪集團的重大案件,都伴隨著黑道勢力的一次洗牌,仿佛有一雙看不見的手在江湖上興風作浪、推波助瀾,但他找不到任何謝英杰貪污受賄、操縱黑白的實際證據(jù)。走投無路之下,他只能從謝英杰的兒子——當時剛剛加入重案組的謝家華身上下手。他開始接近謝家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