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出屏風,但見大門前是整齊站了兩列威風凜凜的持長槍官兵,一個侍從官正站在邊上向內(nèi)不耐煩地張望,見到李名,抬眼就有些傲慢地大聲說道:
“你便是這里主事的掌柜吧,還不趕快過來見過李丞相大人?”
隊列正中后面,停著一輛裝飾華麗,頂有絲綢傘蓋,轅邊鎏金鑲銀的超大馬車,綴于馬鞅下的繁纓多達九條,顯示出乘車之人身份的高貴。
馬車前邊,正負手站著一名身材瘦削約莫五十開外的高個子男官員,著青色寬袖大裾,腰束紫金寬帶,頭戴幞頭腳登革履,一張老臉上布滿雞皮皺紋,下巴留著一撇黑中透白的小胡子,臉上給人之感覺他似永遠在不停地思考和謀算著什么……
此人瞇縫著一雙小眼睛,盯住李名上下打量了幾下,接著揮揮手,示意那侍從官不必多言,隨后張起一副似笑非笑的面容問道:
“這位大概便是小李道長了吧?”
李名此時也不愿多惹事,上前恭敬行了個禮道:
“草民李名見過丞相大人?!?br/> “不必多禮。”
說話中,李林甫緩步走進門來,一邊張望著店里的布置,一邊卻就看見了高掛在墻上那幅王維和吳道子的詩畫。他本來既為能作詩賦畫、附庸風雅之人,當下不由欣賞地微微點點頭,道:
“嗯……好!不錯,果然是名家之作……小李道長,你還在東都洛陽開過店坊么?竟能得他二人留跡贊譽,有些不簡單呵……”
跟在后面的李名答道:
“是,在下確曾于洛陽城中開過一段時日的泡足道坊,當時有幸蒙王大人和吳先生等二人前來光顧,并慷慨題詩作畫相贈?!?br/> “原來如此。”
四處轉了轉,李林甫忽又歪著頭,看似無意地問道:
“聽聞你自稱是先朝名師李淳風道長一脈后世傳承弟子,此話當真?”
李名也不知他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坦然作答:
“是,在下得過先祖師門留傳下的一些教誨,雖不敢比超前輩,卻也略通些道家之術。”
李林甫這時轉過身來,目光炯炯,盯住他道:
“李淳風道長的名氣,豈是可隨便冒認的?他預測推算之術,可說是神乎其神,在我朝已是早被人所公認了的。你既是他后世弟子傳人,想必也該通曉此術……這樣罷,你便給我隨意測算一下此生前后的命相如何?”
說罷,他眼露殺機,冰寒的目光掃過李名身上,冷笑道:
“小李道長,可要好好演算,不要隨便胡言亂語……否則有所不通,這假冒得道高人后世弟子之罪,恐怕也算是不小吧?……”
威脅恐嚇之意,溢于言表……
聞言李名心中不由暗罵---------他娘的,這個奸猾小人,原來是要試探我的底細而來……哼!欲治我之罪名,卻也沒這般容易——雖不懂真正的測算命相之術,但歷史書自己還是讀過不少的,要說出你李林甫的命運,這倒也不難,只怕比那算命的,還要準確十分……
想到這,他面露微笑,口中道:
“丞相大人既有命,小民自當盡力一試?!?br/> 說罷,便裝模作樣地上下左右觀測李林甫的相貌一番,接著又讓他伸手出來仔細反復探視,趁做這些虛偽功夫之時,他一邊回憶歷史,一邊就考慮怎樣說辭……
見他氣定神閑,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李林甫心下不由是先相信了幾分,便也默默地任李名擺布,等著聽他隨后的判斷解說。`
作勢完畢,李名又故意捏動手指掐算冥想了片刻,這才睜開眼,看住他說道:
“嗯……我觀李大人之相,當為宗室貴族之后,甚至應與皇帝陛下一脈相承——李大人自幼時起即聰明善辯,能詩會畫,是個不可多得的天才……”
李林甫在歷史上是唐高祖李淵的祖父李虎的第五代孫,若論其輩分,實際還比唐玄宗李隆基要高出一輩。他年少時的才性,也頗受家人稱贊好評,向來自視甚高。如今見李名一語中的,他心中頓時是微微吃驚,心想這年輕小子果然有些門道。但于面上,他卻不露一絲痕跡,不置可否的漠然道:
“繼續(xù)往下說……”
瞧他不動聲色,李名暗罵聲老狐貍還真沉得住氣,這才繼續(xù)說道:
“不過,丞相大人似乎在我開元大唐之初,并未得朝廷重用,于仕途上走了不少彎路,費了許多功夫才逐漸高升——您真正轉運,應是在前些年中得遇貴人交好,嗯……這貴人當為宮中很有地位之人罷,哦,對了……還應是個女流之輩哦——在那之后,李大人便順風順水,一兩年中連克朝中競爭對手,繼而才登上宰相之位的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