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度一生……東天云的嘴角微微牽動,這個詞現(xiàn)在聽來,辛辣又苦澀。她忘記了嗎?她嘆息凡人一生短暫,用慶幸的眼光看著他說,幸好他們有漫漫長生,可以一直在一起。他都有點(diǎn)兒鄙視自己,如果她能如此輕易遺忘對他的誓言,那么他希望……她也能改變對另一個男人的承諾。
幽河下暗無天日的五十年,對她的思念已經(jīng)變成一種魔魘,即使變成眼下這么可笑又可悲的場面,他仍無法割舍。
他不相信,他都能從幽河之下,歷盡千般苦楚回來,還有什么能成為她回到他身邊的阻擋。瀧準(zhǔn)?世俗的眼光?他都不在乎。
“君上……忘了我,忘了我吧?!焙秸f著,突然痛哭失聲。她從沒這樣失誤過,這次是為了“香蘇”而哭。她甚至覺得,被東天云看穿了也沒什么不好,她想告訴他,他喜歡的那個女孩從沒辜負(fù)他……一直等他,直到她生命的最后。
東天云沒有懷疑,只是僵直地站在山風(fēng)穿越的廊橋之上,問:“為什么?”
“是勝寰帝君賞光駕臨了嗎?”瀧準(zhǔn)身形輕靈,飛上廊橋時無比瀟灑,他的手上提了個小小的竹籃,恭敬地抬手請東天云到主殿落座,“秋晏山的茶尚可入口,帝君一定要嘗一嘗。”
胡辰飛快地擦去滿臉的淚,生怕瀧準(zhǔn)看出異樣。
東天云仍舊站著沒動,瀧準(zhǔn)有些尷尬,自我解嘲著從籃子里拿出一個青果遞給胡辰。
“這是青梅仙子特意送的,嘗嘗,你不是最喜歡吃梅子的嗎?”
胡辰心不在焉地接過,既不敢看東天云也不敢看瀧準(zhǔn),正要咬,瀧準(zhǔn)又拉住了她的手。
“我也糊涂了?!彼傅匦χ?,從她手里拿回了青果,用法術(shù)凈了一遍,才遞還給胡辰,微笑著說,“吃吧,這回好了?!?br/> 東天云慢慢垂下了眼,他終于有些明白她的選擇。香蘇其實(shí)一直是個怕孤單的人,有個對她如此細(xì)心,又溫柔可靠的人出現(xiàn)在她身邊,比跟著他顛沛流離要好。如今的他半仙半魔,前途茫茫,給不了她如此安定的生活。
他轉(zhuǎn)身欲走,胡辰攥緊手中的青果,向前追了一步,已經(jīng)顧不上身旁的瀧準(zhǔn),哭著說:“君上,別記恨我!”
別記恨她假扮的可憐女孩,也別記恨她這個假扮者,她已經(jīng)很后悔與赤琳做了這筆交易,卻無路可退。
東天云站了一會兒,才慢慢轉(zhuǎn)回身,胡辰無法抬頭看他的神情,只聽他淡淡地說:“別說傻話了……”他似乎還想說些安慰的話,最終也只歸于沉默,轉(zhuǎn)身駕云離去。
來秋晏山之前,東天云覺得自己的決心無比堅定,可僅憑香蘇的幾句話、瀧準(zhǔn)的眼神和微笑,他便敗下陣來。他很少輸,但對香蘇……他輸?shù)煤芾仟N,只因?yàn)樗M^得好。
墜入幽河后,他或許也變了,僅五十年便已物是人非,他也失去以往不可動搖的自信,他曾毫不懷疑地認(rèn)定,只有他才能給香蘇最好的。他對她失言了,讓她在幽河之畔,用那樣的神情說不想再孤獨(dú)下去,他有些醒悟……或許她想要的他給不了。
東天云第一次茫然駕云不知所往,除了生身之地九絕山,他似乎沒了安身之處。他有些自嘲地一笑,東天云竟也有如此凄涼的時刻。
對面花花綠綠來了好幾個人,赤琳并沒有騎鳳凰,也與眾人一同駕云,看見了他,一臉焦急地快速趨前,擔(dān)憂地打量他的臉色。
東天云沒有抗拒赤琳踏上他的云頭,今天他覺得格外孤單,赤琳以往并不討他喜歡……可說起來,她卻是那個沒怎么改變的人,這也是命運(yùn)對他的嘲弄嗎?
郁沐依然笑得讓人如沐春風(fēng),提議說:“先到我府里安頓,詳談一下神農(nóng)鼎的事?!?br/> “我不去!”青歲說得斬釘截鐵,“金盞、炎及,隨我回府?!逼綍r很隨和的她,像是遇見了什么氣惱的事。
元厚興致也不高,懶懶地看著東天云:“我跟過來,只想找到你問問以后怎么打算。勝寰府……”他有些嘲諷地拉長了調(diào)子,明顯是說給郁沐聽的,“也回不去了?!?br/> 東天云沉吟了一下:“暫時在幽河邊落腳吧?!?br/> 元厚揚(yáng)眉,笑著搖頭:“你真是會挑地方,幽河之畔,法力都會減三成,比上回我為你建勝寰府還費(fèi)勁。”
“花草也不好種!”青歲皺眉抱怨,看樣子是不走了。
“你們?nèi)グ?,我憑什么跟著?”叛逆少年炎及又發(fā)作了,剛才百知草見了這幾個人,哭得像死了爹媽一樣,還非要他跟他們走,說是能學(xué)到最上乘的法術(shù),還私下說可以隨時看見香蘇?,F(xiàn)在看來又是圈套!傻瓜一樣?xùn)|奔西跑,她……也完全沒了蹤影,甚至提都沒人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