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的門被輕輕敲響,半躺在病床上凌夙誠放下手中的一大疊文件,看著手捧一束新鮮的百合花的元歲緩緩走了進來。
大概是注意到了凌夙誠的眼神,元歲將粉白相間的花束小心翼翼的放在床頭,解釋到:“我剛剛?cè)マk公室的時候,越哥跟我說您住院了……”
“沒什么大問題。”花枝上還有些露水,沿著脈絡(luò)滾落在冷冰冰的金屬臺面上。
“怎么這么突然呢。”元歲好像是在詢問,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語,“越哥沒老實告訴我您到底是哪里不舒服,那我也就不問了。但是,您一定要保重身體,不是特別急的工作,能拖就先拖著好了!
元歲的聲音有些啞,且注意力好像也不太集中,整個人有點飄飄忽忽的。
“你怎么了!绷栀碚\看著她。
“我沒事啦!痹獨q擺了擺手,笑的不太自然,“為了找回我那個調(diào)皮搗蛋的弟弟,費了點口舌而已。倒是您,既然都在醫(yī)院里了,工作就先放一放嘛!
元歲說話的口氣似乎和平時有點不太一樣,凌夙誠頓了一下,示意她接過自己手里的文件。
“盛醫(yī)生出事的前幾天,最詳細的病歷,以及盛醫(yī)生助手的報告。”凌夙誠解釋到。
“之前不是有過這樣的東西嗎?”元歲潦草地翻過幾頁,抬頭看一眼凌夙誠嚴肅的神情,又放慢了閱讀的速度。
“這是最細的版本,據(jù)說三組那邊已經(jīng)快把那位助手逼瘋了!绷栀碚\在眉心按了按,“其實——”
“關(guān)于——”元歲同時開口,意識到自己打斷了凌夙誠的話后又擺了擺手,說到,“還是您先說吧!
“這次的事件,用韓越的話來說,就是讓人覺得答案好像呼之欲出,但又一直卡在門口!绷栀碚\轉(zhuǎn)述的語氣平淡,“另外,我之所以現(xiàn)在會被他逼著躺在這里,也和這件事有關(guān)!
“……您不會是自己試了試您懷疑的茶葉吧!痹獨q今天似乎沒有什么俏皮的力氣。
“你反應(yīng)很快!
“馬后炮的話我就先不說了!痹獨q拖了個凳子坐下,“那么,您的莽撞行為又有什么收獲嗎?”
凌夙誠對于那個“又”字其實有點在意,但還是先回答了最要緊的問題:“那種茶葉中確實含有某種物質(zhì),能夠影響人的睡眠。”
“您的意思是,那些涉事的人,很有可能也是像我一樣喝了茶后做了些奇奇怪怪的夢然后才選擇自殺的么?”元歲將手中翻閱的文件停在了中間的一頁,稍微笑開了些,“那么您這次……還有興趣浪費時間聽一聽我的推理么?”
“你說?”凌夙誠的語氣略有驚訝。
“也難說是不是巧合,但是加上您剛剛所說的,我手里掌握的線索已經(jīng)差不多能串起來了。”元歲將那一頁立了起來,向凌夙誠展示,“您看這個人。”
病歷表的半身照片上是一位看上去三十出頭,平頭,眼神有些犀利的魁梧男性。元歲的手指在他的臉上戳了戳,又說到,“羅子煬,兩年前因為精神創(chuàng)傷從十一組退役下來,論起資歷來,是我的老前輩了。退役后成為了一艘商業(yè)用艇的保鏢隊長,主要是跑我們到‘顓頊’這條線的!
退役軍人亦可以進入軍隊下轄機構(gòu)——食堂、診所等等。凌夙誠回憶了一下文件里關(guān)于這個人的內(nèi)容,問到:“你懷疑他?”
“推理案件,其實只需要知道三個要素就好了!痹獨q沒有直接回答問題,而是煞有其事地伸出三根手指,“誰人,用什么兇器,通過什么手法。那么這個案件的兇器非常明了,茶葉;兇手,不明;手法,睡覺?當然不只是這樣。茶葉幾番檢測都沒有查出任何毒物存在的痕跡,再加上,以我稀薄的見識,我也沒有聽說過還有這種類型的毒物。說到這里,您相信超自然的東西么?魔法啦,咒術(shù)之類的?”
“我不相信!绷栀碚\皺眉。這才是這樁案子讓人無從下手的地方,即便是確定了茶葉有問題的現(xiàn)在,茶葉對于睡眠的影響機制依舊是一團迷霧。
“我也不相信。”元歲的臉上輕松了些,“我的一位老師曾經(jīng)這么教導(dǎo)過我:一切凌駕于你手中理科課本中記載的規(guī)律之上的事件,都是由天賦造成的。其實可以影響夢境的天賦可以用‘不勝枚舉’來形容,但是一般來說,精神類天賦的釋放必須要在被施加目標左右才行,我不認為在我睡著時有人進入我的房間!
“……我明白了!绷栀碚\深吸了一口氣,“既然有‘一般’,就一定有‘特例’!
“最有名的那個特例,每個人都在課本上學(xué)過……‘莉莉婭三大守則’中里的莉莉婭,便是用精神力滯后影響了所有接觸過她的醫(yī)護人員!
“……是血!
“是啊。救援隊員從污染區(qū)的一片廢墟中救出她時,她已經(jīng)陷入昏迷,且渾身是血。當晚,正是這批最早接觸過她的人員出現(xiàn)了受影響的癥狀,正在看守她的護士反而沒事!
“我之前也聽說過這樣的案例!绷栀碚\補充,“一些力量不穩(wěn)定的精神能力者,會不知不覺將自己的力量滲透進自己的血液里,讓能力可以通過自己的新鮮血液像瘟疫一樣傳播。但是這樣的能力者往往自身也會受其所害,活不了太久!
“您注意到這位羅前輩都開了些什么藥嗎?”元歲指了指,“除了最常見的幾種鎮(zhèn)定劑以外,居然還有創(chuàng)口貼。中午的時候,我拿打包的飯菜賄賂……呃,總之千方百計的從被逼問的快要熬不住的助手姐姐那里聽說,是一個陪同羅前輩一起來看病的小孩子,不小心在房間內(nèi)劃傷了手,創(chuàng)口貼又不是她們這里的常備藥品,她特別跑去隔壁借的!
“她沒有看清事情經(jīng)過嗎?劃傷手的經(jīng)過!贝蟾乓彩强紤]到接待群體的特殊性,凌夙誠記得心理咨詢室里并沒有什么銳物。
“很多病人都希望自己的談話有私密性,助理姐姐一般都在門外站著!痹獨q解釋到,“她說到這里的時候,我突然想起了您用茶刀撬茶餅的那個動作。”
話一說完,元歲從兜里掏出包在手帕中的茶刀,接著說到:“原本我也不是很相信這東西真的能傷人,但是,這么恰好與茶有關(guān)的東西,我覺得還是調(diào)查一下比較好!
“結(jié)果呢?”
“確實有殘留的血液,茶刀上面。另外,茶餅上被挖出的洞周圍,也沾上了一點血!痹獨q小心捏住茶刀的刀刃,將刀柄那頭遞給凌夙誠,“殘留的血液到底有沒有我所懷疑的神秘力量,是不能夠通過常規(guī)的檢查測出的。我心中唯一的問題,就是難道沾了血盛醫(yī)生也不仔細沖洗一下么……不過這也不是關(guān)鍵啦!
“說的通,但是沒有直接證據(jù)。畢竟如你所說,血液的作用沒有辦法簡單證明。”
“我知道。”元歲點了點頭,“所以說來巧合,我找了一上午的弟弟,大概算是一個人證吧。”
“怎么說?”凌夙誠臉上終于流露出一絲明顯的吃驚。
“他昨晚失蹤,就是為了跟蹤這位羅前輩!痹獨q咳嗽了兩聲,似乎喉嚨有些難受,“他憑借小時候偷聽我打電話的經(jīng)驗,恰好聽到了這位羅前輩和其他人的談話!
“他都聽到了什么?”
“他……唉,總之有用的東西不多,跟到半途還人事不省了!痹獨q深深嘆了口氣,“有用的就那么幾點,一,羅前輩再給人打電話時語氣很開心地提到了這次的案件——‘聽著語氣很開心’是我弟弟的原話;二,他們似乎借由手里控制的一個天賦特殊的人——他們稱之為‘小怪物’——參與了這次事件;三,這個小怪物能力的有效時間是三個晚上,也就是說,昨晚之后,這把茶刀上殘余的血液再也沒有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