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已熹微，杜維游蕩到一處山林掩映的斷谷平原。
谷深清幽，隱隱約約間可見盆地內(nèi)一棟棟由土墻黑瓦頂構(gòu)成屋子落錯，飄近，視野豁然開朗，又見古樓城墻，其外耕田環(huán)繞。
古鎮(zhèn)近千戶的樣子。
斷谷流下的瀑布形成一條激流小河，最后匯聚成一面湖泊，以湖為界，左邊是居民區(qū)，右邊是良田土路，一座石橋上有人牽牛而過，看著裝很是奇怪，短打麻衣，梳髽耕農(nóng)，像拍古代戲似的。
杜維收斂光芒，化作黃風(fēng)順著河流飛過。
小鎮(zhèn)人聲隱隱，炊煙裊裊，騰騰升升如畫般美，一縷黃煙從高空落下，鉆入一棟邊緣土屋里。
“咳咳咳！”
一個裹著頭巾，穿著綠布單衫的小婦人正在屋里燒火做飯。
煙氣很大，素布曲領(lǐng)單襦的年輕女人被熏得不時低咳，泥灶、瓦罐、油燈盞，黃泥糊成的土墻上有貼著嶄新的囍字，似乎新婚不久的樣子。
房子很破舊，梁柱裂，屋瓦漏，彌漫一股子散不去的霉味，床榻鋪著的破棉被泛黑發(fā)黃，沒有任何現(xiàn)代工業(yè)用具的影子，甚至杜維還在墻角看到一架木輪車。
沒找到什么有價值的信息。
杜維觀察了一會，就從窗戶飄出。
正要去其他地方看看時，卻見籬笆墻外跑來兩個神色奇怪的健壯農(nóng)婦，同時遠處響起陣陣喧鬧。
杜維飛過去，看到了有趣的一幕；
泥巴大路上，一個渾身糞便的活人背著一個渾身糞便的死人，他們身上的糞便一路往下掉，陣陣臭氣幾乎熏著了整個道路�？稍谒麄兩砗螅丛床粩嘤腥思尤霟狒[，就蒼蠅般嗡嗡吵鬧。
他們要去的方向正是杜維剛剛離開的土屋。
………
浩浩蕩蕩，吵吵鬧鬧，這些人的口音似豫語，至于為什么說豫語，杜維也不知道。
大致是能聽懂的，通過他們的交談，知道了一些信息，這里叫王家鎮(zhèn)，離大縣只有三座山遠，渾身糞便的死人是掉進糞池淹死的，因為偷看尼姑屁股？
所有人都在觀賞這出鬧劇。
不久后，那裹著頭巾的年輕婦人已經(jīng)跑了出來，她神色茫然，站在屋門口，籬笆墻外圍滿了人，婦人看著自己的丈夫歪斜著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像是傻了。
她已經(jīng)從鄰居嘴里知道了事情原委，他的丈夫因為偷看尼姑的屁股，被打進糞池淹死了。
她一副茫然的表情，木然地站著。
突如其來的打擊，讓她分辨不清此刻發(fā)生了什么，仿佛失去了靈魂。
渾身糞便的活人神色驚恐，話也不說，丟下尸體掉頭就跑了。籬笆墻外人山人海，人人臉上都是看戲的表情，只一會兒，蒼蠅就聚在遺體旁嗡嗡作響。
人群沒有散去，反而越聚越多。
蒼蠅也越聚越多。
小婦人像個假人似的站在那里，很久，她眼珠動了一下，然后臉色慘白渾身發(fā)抖，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走到院子水缸前，舀起清水開始沖洗地上的遺體，她的頭低到了胸前，她覺得所有人的目光像針一樣扎遍了她的全身。
………
鬧劇還在繼續(xù)，黃風(fēng)卻吹進鎮(zhèn)中心；
在古鎮(zhèn)觀察很久，時而高飛，時而低掠，無孔不入，鉆頭覓縫，他知道的信息越來越多，漸漸拼湊出了一個輪廓。
明王朝，南陽府，鄧縣下屬的一個鄉(xiāng)鎮(zhèn)；
酒館、茶肆、驢車、轎子等等，鄉(xiāng)紳、夫子、商販、耕農(nóng)等等，織成一幅古代上河圖，個個鮮活，人人有靈，真真實實，看不出破綻。
直到紅通通的落日掛在西面山頂上，他見萬家燈火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