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他們租的房子在培德里,這是屬于葉家的產(chǎn)業(yè),每個月租金是兩塊五,租的是個院子,敞亮,要是租那種群居的樓層,相對要便宜點,一塊就夠了。
院子座北向南,青磚古舊,地道的嶺南風格,布局多也精致,應是有人時常收拾打理以便出租,所以很干凈,門檐窗檐上灰塑山水、花卉裝飾,擱北方哪能瞧見這些個東西,院里擺置著一套桌凳,角落里還栽著幾顆梨樹。
之前租房的時候,倒是沒瞧見葉問,招呼他們的是葉家的管事。
尋常是聽不到“葉問”這名的,說的都是培德里葉,意思就是這整片培德里民居群都是葉氏的,其父在香港做生意,家大業(yè)大,所以葉問自幼豐衣足食,這也為他練武鋪下了路子。
俗語有云“窮文富武”,窮人才去讀書,但凡打小練武的,一般家底都不會薄,不然餓都快餓死了,天天為生計發(fā)愁,誰還有心思鼓搗拳把式。遠的不說,就說近的,想那孫祿堂、尚云祥、大刀王五,再遠些太極宗師楊露禪,這些個練武練出名堂的,家里不說金山銀山,但吃喝不愁,多少也算一方地主鄉(xiāng)紳。
體質(zhì)弱的再收點強筋壯骨,填補氣血的東西,日子久了,金山銀山都得塌了。
蘇青十來歲入的梨園行,五年學藝后遇的馬王爺,那時筋骨初成,而后名動京華,賺的錢,有大部分是搭在了這身子上,內(nèi)運氣息,外輔藥品,這才補得了精氣,壯得了氣血,否則天天粗茶淡飯,腌菜窩頭,功能不能練成姑且兩說,命肯定是越練越短。
葉氏是佛山望族,葉問練的功夫是“詠春”,師承陳華順,七歲就入門了,算起來,這時“詠春”還只算是個南方小拳種,遠遠比不上“洪劉蔡李莫”五家,他的名頭有大部分是源自家族的名望,這世道,有錢自然什么都有。
把幾人安置在這里,蘇青也算放心不少。
“哇呀呀呀——想俺項羽乎——”
大清早的,段小樓光著膀子,怒目圓睜,站在院里叉腰吊嗓,嘴里哇呀個不停,不遠處程蝶衣則是捏著一柄折扇,嘴里哼著調(diào),雖是離了故土,但這東西可不能落。
一開腔,廂房里就聽傳來孩子的哭聲,菊仙提著笤帚就趕了出來,對著段小樓就是一頓追。
后頭陳姨、田小娥他們也大都走了出來,一人抱著個孩子。
見眾人嬉鬧一片,田小娥會心一笑?!拔胰グ炎蛱焱砩系娘埵碂釤幔 ?br/> 蘇青這時走了出來。
“沒事,出去吃吧,也順帶領你們熟悉熟悉,閑空了出去走走,或者,做點買賣,畢竟初來乍到,總得為以后打算,咱們集思廣益,有什么說什么!”
于是乎,一大家子,男女老少出了院。
院子挨著一條長長的寬巷,兩側(cè)坐落著大大小小的院落,細窄不一的巷道,縱橫交錯,將一大片民居群分割成塊,他們則是在中腰,往前去六七十步,便是街道。
自打陳濟棠獨攬軍政大權,廣州便算是劃省而治了,經(jīng)濟逐漸繁榮,一大早,就有商販出攤,嚷著蘇青他們聽不懂的客家話,也有北方話,總而言之天南地北全都有。
蘇青看了又看,走到一路邊攤前,總算是認出“云吞面”這玩意,招呼著大家坐下,又每人添了碗百歲粥,攤主瞧見還有孩子,特意把粥調(diào)的稠了些,這便算是解決了早飯。
完事了又置辦了一大堆東西,柴米油鹽醬醋茶,什么都沒落下,蔬果還有水產(chǎn),衣服還有脂粉,從沒出過北平的幾人瞧見臉盆底大小的螃蟹一個個驚呼不已,被攤主一陣嫌棄。
結(jié)果就是買回去的兩只,沒人敢吃,蘇青一人笑瞇瞇的獨享了。
“要不,我開個面攤吧,之前在關中我和我家男人本來就打算定下來,做這門營生,我瞧著南方人口味好像都淡,我們那邊是油潑辣子,褲帶面,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田小娥心里記著蘇青之前的話,畢竟這些個人都是一起的,就她是半路湊進來的,而且大家伙都對她很好,心里總想著做點實事。
而且?guī)兹障嗵幭聛恚桶l(fā)現(xiàn),除了蘇青,剩下的兩個男人就只會唱戲,五指不沾陽春水,能不能安穩(wěn)下來,還得靠她們幾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