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愿意帶我一起去?”姜沛不太確定地又問了一遍。
楊舒說:“本來就有這個計劃的,之前是看你一直沒睡好,才想著不叫你了,現(xiàn)在你不是起了嗎,那就——”
她緩緩抬眸,沖他燦然一笑,“帶著唄?!?br/>
她聲音清甜悅耳。
迎著她清澈淺笑的雙眸,姜沛這一刻才終于完全肯定,她是真的想要好好跟他在一起了。
姜沛忽然將人扯進懷里,用力抱住:“我醒來找不到你,還以為你又要消失了?!?br/>
楊舒神色微怔,靠在他胸前回抱住他:“我們昨天不是已經(jīng)和好了嗎,我也把你微信重新加回來了,當(dāng)然不會一聲不響的走?!?br/>
她一時有些無奈,又覺得好笑,下巴抵在他胸膛,朝他眨巴幾下眼睫,“沛哥,咱們倆只是幾天沒見,你為什么突然就變成黏人精了?”
黏人精?
姜沛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垂著眼皮淡淡道:“我是怕你自己亂跑遇到危險,心里充滿了保護欲,純爺們兒,什么黏人精?”
“哦,行,是純爺們兒!”楊舒忍著笑,眸底閃爍著璀璨星芒。
想起什么,她道,“對了,你還沒吃早餐呢,去餐廳等著,我去幫你盛,吳姨熬的粥可好喝了,腌制的開胃小咸菜也超棒!”
她說完跑著去廚房。
姜沛望著她歡快跑開的背影,嘴角不自覺揚了揚,先前積壓在心頭的郁早已完全散去。
玻璃窗外太陽已經(jīng)早早升起,光線穿透薄薄的云霧,溫柔揮灑下來。
絲絲縷縷的朝霞俯臥東方,繽紛如絢麗水彩。
今天是個難得的好天氣。
江徹接完電話從后院進來,看到姜沛意外了一瞬:“起這么早?”
姜沛視線從楊舒離開的視線收回,看向他:“我女朋友剛剛說要帶我去見家長?!?br/>
江徹:“?”
姜沛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白襯衫配淺灰色無袖毛衣,很休閑,又帶著點溫文爾雅的書卷氣。
他琢磨著,問江徹:“我穿的這衣服是你的風(fēng)格吧,會不會不符合我氣質(zhì)?這么重要的場合,我用不用去買套新的?”
江徹?zé)o言地默了片刻,問他:“言悅呢?”
姜沛:“她去幫我準(zhǔn)備早餐了,說出門前一定要吃早餐,不然對胃不好?!?br/>
“……”
不知道為什么,江徹覺得他每句話里都透著炫耀。
像是一只突然抖著屁股開了屏的花孔雀。
只是談個戀愛而已,怎么變得這么幼稚?
——
姜沛進餐廳,楊舒已經(jīng)幫他把早餐擺好,喊他過來吃。
在位置上坐下,楊舒把粥往他跟前推了推:“吳姨廚藝真的好,這個海鮮粥跟我在店里喝過的都不一樣,特別鮮,你快嘗嘗。”
姜沛嘗了一口,確實很好喝。
又見楊舒極力推薦,他道:“你喜歡的話,找時間我跟吳姨取取經(jīng),等咱們回長莞,我也煮給你喝。”
楊舒心里一甜,雙手托腮,沖他彎彎嘴角:“好啊,那你說話算話?!?br/>
陪他吃過早餐出來,江徹在客廳沙發(fā)上坐著。
看見他們倆,他起身:“可以出發(fā)了嗎?”
楊舒點頭。
屋里出來,司機已經(jīng)把車停在門口,江徹率先幫楊舒打開后座的門。
她直接坐進去。
姜沛忽然擠過來,看向江徹:“哥,你坐前面,我坐后面?前面視野開闊,你坐著不無聊?!?br/>
剛剛還一臉臭屁地跟他炫耀,現(xiàn)在想坐后面,就開口叫哥了。
還真是把能屈能伸發(fā)揮到極致。
江徹不吃他這套:“憑什么?我妹妹跟你坐一起,我不太放心?!?br/>
“我女朋友跟你坐一起,我還不滿意呢?!?br/>
兩人在外面僵持,后座的楊舒看著他們倆,猶豫兩秒后,她身體前傾把頭探出來:“我想了一下,這邊到井縣要將近四個小時,讓司機一個人開車那么久比較累。”
她頓了頓,做出決定,“所以你倆輪流開吧,一人開一半路程,都坐前面去?!?br/>
江徹&姜沛:“……”
假裝沒看到二人的臉色,她果斷把后門關(guān)上。
還是她自己一個人坐后面舒服。
楊舒以為這樣就能解決不必要的爭執(zhí),早點出發(fā)。
然而一扭頭,他倆還站在外面你一句我一句爭吵著什么。
后來居然玩起了剪刀石頭布。
姜沛出了剪刀,江徹是布。
于是江徹繞過車頭,打開駕駛位的門,跟司機道:“今天你放假,我來開?!?br/>
司機聽罷自然高興,樂呵呵下了車。
姜沛坐進副駕,系上安全帶,跟江徹道:“說好一人一半,你少開一公里都不行。”
江徹導(dǎo)航找到路線,發(fā)動引擎駛出別墅區(qū):“放心,我一公里都不會多開。”
楊舒頓時有些無語。
所以他倆剛才,是在爭論誰開前半段?
“……”
這兩人年齡加起來六歲,不能再多了。
——
楊舒早上起得早,車開到一半就倚著靠背昏昏沉沉睡著了。
后來她是被顛醒的,睜開眼看到一片綿延青山。
車子行駛在曲折蜿蜒的山路上,一個坡接一個坡,顛的人直晃蕩。
此時駕駛位的人,已經(jīng)換成了姜沛。
楊舒清醒一會兒,四下看看,覺得路越來越眼熟:“是不是快到了?”
副駕的江徹回頭看過來:“快了?!?br/>
楊舒倏地憶起什么,問:“買花了嗎,一會兒進村就買不到了,媽最喜歡睡蓮,我每年去看她都會買一些?!?br/>
江徹伸手把跟前的捧花遞過去:“剛剛路過花店,已經(jīng)買過了?!?br/> 楊舒接過來,純白色的花瓣,嬌黃色花蕊,每一朵都純潔無瑕,像用玉雕琢而成,是含羞待放的狀態(tài)。
母親生前最喜歡初綻時候的睡蓮,哥哥也還記得。
車子駛進青禾溝,里面路窄,三人把車停在村口,徒步往里面走。
母親的墓建在村子后面的山坡上,三人上了山,抵達時已經(jīng)接近十一點半。
村里人的墓一般都建在此處,隆起來的土堆表面用水泥封起,防止生草,跟前立個石碑。
言錦的墓碑原本是楊玄耀立的,那時候楊舒還小。
幾年前石碑有些裂開,楊舒過來祭奠時看到,就重新立了一塊,立碑人寫的言悅。
楊舒剛過去,看到石碑前放著一株睡蓮。
應(yīng)該是前幾天放的,睡蓮已經(jīng)有些枯萎。
這幾年除了楊舒,只有楊玄耀偶爾會帶著睡蓮過來探望。
楊舒看著那株枯萎的花,彎腰撿起來,把新鮮的放上去。
江徹自站在墓碑前,就沒開過口,一直盯著墓碑后那隆起的墳堆。
楊舒盯著那道碑,開口跟言錦道:“媽,我找到哥哥了,今天帶他來看你?!?br/> 說到這兒,楊舒眼眶紅了些,忍不住抱怨一句,“都怪你,當(dāng)年怕我為了找哥哥走丟,死活不告訴我你把哥哥送去哪了,然后我們倆一錯過,就是這么多年……”
她咬咬唇,不讓眼淚掉下來。
楊舒一只手被寬厚溫?zé)岬氖终莆兆?,她回頭,對上姜沛安撫的目光。
她抹掉眼角的濕意,回握住姜沛的手,跟母親介紹:“媽,我有男朋友了,是個律師,看著是不是很帥,他可厲害了呢?!?br/>
聽著她的話,姜沛唇角彎了彎,主動開口打招呼:“阿姨好,我是姜沛,第一次來看您。您放心,今后我一定好好照顧舒舒,不再讓她受委屈。”
說話間,他再次握了握楊舒的手,分開五指,與她十指相扣。
江徹一直沒說話,唇線抿著。
楊舒覺得他可能有話想單獨和母親說,又聊了兩句后,她先拉著姜沛離開,留哥哥單獨在這兒。
從山坡上往下走,楊舒手上還握著那株枯萎的睡蓮。
盯著那花,她一時有些失神。
楊玄耀并不是每年都會來,他只有在走投無路,無依無靠時,才會想起母親的好,來這邊看看。
去年還興高采烈說他又結(jié)婚了,如今看來,八成又離了。
當(dāng)初她找凌姐借錢,替楊玄耀還了欠何家的債,跟他簽了協(xié)議,說這筆錢就當(dāng)提前給他養(yǎng)老,以后都不會再過問他的生活。
為了還那筆巨款,早些年楊舒在大學(xué)有多難楊玄耀看在眼里。
他難得有一絲醒悟,債還完之后,這些年他沒再對楊舒提過任何要求,只是偶爾給她打個電話,嘮上兩句。
他不常打,每次也就翻來覆去那幾個話題,關(guān)系不知不覺的,就生疏了。
距離上一次楊玄耀給她打電話,楊舒已經(jīng)不記得具體是什么時候。
好像是年前,他說何冬敘要回來了,跟她聊八卦一樣的提起當(dāng)年,絲毫不顧及她的痛楚。
那天楊舒情緒有些激動,吼了他,直接掛斷了兩人的通話。
后來楊玄耀在微信上給她發(fā)了句:【我一時嘴快,不是故意的?!?br/> 楊舒沒回復(fù)。
那天之后,他就再也沒主動跟楊舒打過電話。
其實楊舒覺得,如今這般互不打擾,大概是她和楊玄耀之間最好的狀態(tài)。
這世上不是每一對父女,都能做到其樂融融,推心置腹。
至少她和楊玄耀不能。
楊玄耀生過她,養(yǎng)過她,也曾把她帶進泥沼,如墮地獄般地活過。
她早已還過他的生養(yǎng)之恩,如今并不想知道他過得好不好。
看到路邊的垃圾桶,她將那株枯萎的睡蓮隨手丟進去。
已經(jīng)中午了,陽光照在頭頂上,秋天的陽光沒那么熾熱,灑在臉上是暖的。
兩人走到山腳下,姜沛打量她片刻,伸手捏起她的臉頰:“想什么呢,一臉凝重,不能笑一下?”
楊舒挑眉,挑剔的目光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一遍:“我在想,剛剛我媽看到你也不知道滿意不滿意,這要是不滿意,可怎么辦?”
她嘆息著搖搖頭,臉上寫滿了憂愁和無奈。
姜沛哂笑一聲:“怎么會不滿意,你剛剛不還夸我來著,說我?guī)?,還可厲害了呢?!?br/> 他模仿著她剛才的語氣。
楊舒嘴角微抽,淡定道:“再丑的媳婦見了公婆,那該夸也還是要夸的嘛,能有什么辦法?”
“嗯?”姜沛嘴角勾了勾,附在她耳畔,“怎么成媳婦了,不該是老公嗎?”
楊舒:“……”
“怎么就老公了,我又沒說要跟你結(jié)婚,你亂說話!”楊舒羞惱地打他,姜沛含笑任她打了幾下,順勢握住她的手腕,神色漸漸認真了些,“舒舒,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楊舒怔愣少頃,下意識抬眸:“什么?”
姜沛深沉無波的眼眸凝著她,好一會兒才開口:“你是因為找到哥哥了,有了安全感,才愿意答應(yīng)跟我在一起的嗎?”
楊舒沉思了一會兒,搖頭:“不是?!?br/> 她看向他,“你是不是傻,感情是我和你的事,其他人誰也給不了我安全感?!?br/>
“分手之后,我心里一直挺難受的,可是我不知道你對我到底是什么感覺,每次想起我們倆的感情,都覺得像是飄著的,讓人捉摸不透?!?br/> 想到昨晚姜沛說的那段話,楊舒抬起頭,認認真真道,“所以關(guān)鍵的人不應(yīng)該是你嗎,你從來都是讓我猜,你如果認真告訴我,你是真的喜歡我,想要好好跟我在一起,把你的心意讓我知道,我才有勇氣去賭這一局啊?!?br/>
“至于哥哥?!睏钍骖D了頓,“找到他,確實能讓我下賭的時候,更有底氣一點?!?br/>
姜沛垂眸看著她:“現(xiàn)在還覺得自己在賭嗎?”
“對啊?!彼郎\淺笑著,睫毛簌簌顫了兩下,眸中澄澈含光,“現(xiàn)在是高興的在賭?!?br/> 她踮腳在他耳邊道,“你昨天晚上做夢都在喊我名字,我覺得,我不會輸?shù)?。?br/>
姜沛指尖挑起她的下巴:“輸在你手上,我很榮幸。”
“舒舒?!彼父鼓﹃掳蜕系募∧w,鄭重而擲地有聲地道,“我不是很喜歡你,是很愛你?!?br/>
他低頭,覆上她的唇。
原本姜沛只是想要輕輕碰一下,淺嘗輒止,結(jié)果觸到她柔軟的唇瓣后,不覺深陷進去。
他扣住她的后腦,舌撬開齒關(guān),在她口中極力索取。
明媚的陽光灑下來,映著兩人深情擁吻的身影。
楊舒被他牙齒磕碰到,疼得輕蹙眉頭,不滿地把人推開。
姜沛依依不舍放開她,她紅唇飽滿,瀲滟著淡淡水痕。
他抬手輕柔幫她拭去:“對不起,弄疼你了?!?br/>
楊舒推開他的手:“你怎么這么粗魯?”
“是你太好看,我情不自禁了。”他勾著嘴角,臉上是懶洋洋的笑。
楊舒見不得他這副得意的樣子,驀地抬眸:“你是不是沒有追過我?”
姜沛:“?”
楊舒越想越是這么回事:“你都沒追過我,我怎么就跟你在一起了?”
姜沛:“……”
“你不是說你喜歡我嗎,只口頭的喜歡怎么行?!睏钍嫠尖馄?,給他提建議,“要不你給我寫封情書吧,要很長很長很長的那種,就勉強算是你追我了。”
姜沛失笑:“寫情書,你不覺得這很老套嗎?太土了。青澀的初中生才會干的事,不符合咱倆的氣質(zhì)。而且,這不是已經(jīng)見過家長了嗎,是不是不用了?”
楊舒擰起秀眉,無聲地用眼神威脅他:你寫不寫?
“寫!”姜沛繳械投降,“我今天回去就給你寫?!?br/>
楊舒高興了:“一言為定,不許騙我?”
姜沛抱住她,寵溺地點她鼻尖:“不騙你,真寫!”
江徹從山上下來,就看到兩人膩歪地抱著。
他清清嗓子。
楊舒瞬間把姜沛推開,含笑看過去,喊了聲:“哥?!?br/>
江徹走過來,神色如常:“中午打算吃什么?”
楊舒其實也早就餓了,提議道:“井縣有家味道特別不錯的烤羊店,我每次來看過媽之后都會去吃,要不今天帶你們倆去?”
江徹和姜沛都沒意見,三人上了車,驅(qū)車去井縣。
楊舒說的烤羊腿店在一個比較宅的胡同里,車停在附近的泊車區(qū),姜沛和江徹跟著她往胡同里進。
胡同越走越深,期間還七拐八拐的。
姜沛看著她,心里起疑:“你確定你沒記錯路?”
“當(dāng)然沒有?!鼻懊娴臈钍婊仡^看他一眼,繼續(xù)帶路,“跟著我走就對了,我每年都過來吃,不可能錯。”
她又往前走了走,下巴一抬,笑著示意前面,“那家就是。”
一個木質(zhì)建筑的老店,招牌有些陳舊了,有的字掉了漆。
里面客人很多,生意挺紅火的,一群大老爺們喝酒談笑,有人把啃完的羊骨直接丟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