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凱之很清楚朱縣令不繼續(xù)審的理由,其實就是想等張家人來交涉。
不過既然已經(jīng)定了張如玉無恥之尤的基調(diào),那么自己便算是無罪了,這朱縣令,其實還算是個清官,否則,以張家的權(quán)勢,最后可能各打五十大板,如今能做到這樣,已經(jīng)算是公平了。
這就是有權(quán)有勢的好處啊。
陳凱之沒有繼續(xù)糾纏下去,而是和顏悅色地朝朱縣令行了個禮:“多謝大人為學生討還了公道?!?br/> 本來朱縣令還怕陳凱之不肯干休,誰曉得陳凱之見好就收,反而給朱縣令留下了一個好印象,朱縣令含笑道:“名師出高徒,你這文章,可是自己作的嗎?”
他還惦記著那篇洛神賦呢。
陳凱之道:“正因為學生夢見了神女,方才有了這靈感,所謂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br/> 朱縣令眼前一亮:“好一句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很好……”欣賞地看了陳凱之一眼,又接著道:“好好讀書,府試在即了,本縣望你能脫穎而出。”
他點到即止,因為在這眾目之下,并不是說閑話的時候,勉力幾句,便道:“回去吧,好好用心。”
陳凱之謝過,心里松了口氣,卻知道接下來還會有后話,自己得回去等消息,縣令應(yīng)該還會問文章的事。
這一次,自己也是被逼得急了,不得不將這洛神賦寫出來,不過……好像反響有些大。
陳凱之抬眸,見方先生已是走了,哎……看來這位恩師,還是愛那琴棋書畫的風雅人,文章做的好,也未必能入他的法眼。
心里一聲嘆息,陳凱之略略有幾分失落。
從衙中出來,得見天日,心里又暢快淋漓了,張如玉這是活該,居然敢害他!
倒是許多同窗紛紛湊上來道:“方先生說,叫我們趕緊回學里去,不要滋事?!?br/> 這些投來的目光,帶著幾分羨慕。
那楊杰則是幽怨地看著他,倒像是陳凱之欠了他什么似的。
其實這很好理解的,本來還以為是兩只臭蟲在一起,能臭味相投,學渣找到另一個混吃等死的學渣,一下子不寂寞了,結(jié)果陳凱之分明是學霸啊。
牛到楊杰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朋友。
陳凱之朝他們團團作揖:“各位同窗,我們趕緊回學里去吧?!?br/> 回到縣學,眾人三三兩兩回到明倫堂,方先生卻早已在這里高坐了,而大家的書案上,依舊還擺著筆墨紙硯。
眾人才想起,今日是先生考教文章。
楊杰臉色驟然蠟黃起來,方先生已是站了起來,其他的人都已經(jīng)交卷,也只有楊杰和陳凱之二人卷上空白。
方先生漫不經(jīng)心地到了二人案前,只看了楊杰的卷上一眼,道:“你叫什么名字?”
楊杰額上冷汗?jié)B出:“學生……學生楊杰?!?br/> 方先生只淡淡地道:“明日抄一遍《詩經(jīng)》給我?!?br/> “是,是……”楊杰唯唯諾諾地應(yīng)著。
方先生這才眼角掃了一眼陳凱之,眼里似笑非笑的樣子,不知是不是譏諷:“想不到你能作出這樣的文章?!?br/> 陳凱之心里說,不就是說我這人對你的琴沒有興趣,所以覺得我這粗鄙之人,登不上大雅之堂嗎?
陳凱之笑吟吟道:“學生不敢當?!?br/> 方先生倒是愣了一下,這人的臉皮很厚,這是夸你嗎?你還不敢當了,這臉皮……
方先生有點拿他莫可奈何的樣子:“明日清早,早一些來學里,記得帶詩經(jīng)來,光能將文章倒背如流有什么用?”
陳凱之樂了,方先生雖然嚴肅,現(xiàn)在卻算是松了口了,愿意給自己打小灶了。
真是不容易啊,雖然他很不好接觸,陳凱之也挺煩他的惡趣味,卻是知道方先生算是正式認了自己這個門生了。
這種事,陳凱之最拿手了,別人但凡有意,一定得上桿子往上爬,敲鑼打鼓把事情給敲定了,到時候你想反悔都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