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然陳凱之彈琴時,毫無技法可言,即便是最終琴弦應(yīng)聲而斷,這都是撫琴的大忌,可是沒有一個人嘲笑,不是不想,是不敢。
這將軍令能流傳千年,何況為大唐皇家收錄,乃是皇室歌舞的必點曲目之一,自是最上乘的曲目。
誰會嘲笑,又誰敢嘲笑!
蕩氣回腸,每一個人腦海里,似乎還回蕩著那帶有巨大威儀的壓迫。
大堂里足足過了很久,還是落針可聞。
陳凱之呼出了口氣,手指尖鮮血滴淌,卻不作理會,他站起,朝楊同知作揖:“學(xué)生獻(xiàn)丑!”
楊同知渾身上下,已是被冷汗浸濕了,既是因為這琴音,也是因為彈琴之人。
他張嘴嚅囁了一下,竟不知如何是好。
他第一次在一個小子面前失態(tài)。
那吳教諭不是說……不是說這人沒有才情嗎?
楊同知不斷地呼氣,總算使自己的心平靜下來,可是坐在這里的諸人,卻還疑在夢中,他勉強(qiáng)道:“此曲叫什么?”
“男兒當(dāng)自強(qiáng)?!标悇P之本是想叫將軍令,可是開口時,終究還是愿意稱呼它為男兒當(dāng)自強(qiáng)。
男兒當(dāng)自強(qiáng)……
楊同知喃喃念著,其余所有人都震驚地看著這小小少年,他面目俊秀,身材纖瘦,可是這挺拔的身姿,卻頗有幾分自強(qiáng)的倔強(qiáng)。
這是以曲明志嗎?
楊同知臉色陰晴不定,他若是嘲笑陳凱之的琴技,顯然是大為不妥的,看其他人至今還震驚的臉色便知道。
他只好道:“此曲,是你所作的?”
陳凱之面色一頓,他心里知道,自己已經(jīng)沒有選擇,篤定地道:“是,胡亂作的,不登大雅之堂?!?br/> 楊同知目里已是慌亂了,滿堂則都是嘖嘖稱奇的聲音。
朱縣令滿是詫異,而方先生,不可思議地看著陳凱之,是他作的?這……這曲,氣勢磅礴,真真是高山仰止啊,這家伙……不是……不是榆木腦袋,俗不可耐嗎?他……不會抄的吧?
楊同知連忙借故端起茶盞,用喝茶去掩飾自己的失態(tài),他的心里則已經(jīng)冒出了無數(shù)的念頭,有錯愕,有惱羞成怒,有茫然,呷了一口茶,方才想到了什么,突然臉色一板,厲聲道:“胡說八道,你連琴技尚且一竅不通,如何作得出這樣的曲子?這一定是你不知從哪里抄來的,你一個小小生員,大言不慚,你……大膽!”
這一手真是高明,直接判定陳凱之抄襲,可抄襲與否,當(dāng)然是楊同知說了算,官字兩張口,你能奈何?
只要咬死了這件事,楊同知就立于不敗之地。
當(dāng)然,楊同知是有底氣的。
一個小小少年,怎么作得出這樣的曲子,許多人從琴音中走出來,心里回味著那琴曲,也是一臉不信的樣子。
莫說是他們,連陳凱之的恩師,心里都難以相信。
陳凱之卻是微微一笑,他這一笑,讓本是有了點的底氣的楊同知突然有一種不太妙的感覺,他故作威風(fēng)凜凜地看著陳凱之,想使這生員知難而退。
可是陳凱之卻是平靜地道:“這確實是學(xué)生的拙作,若是大人不信,可以問荀家小姐?!?br/> 荀家?
荀家可是金陵望族,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可這和荀家小姐,又有什么干系?
正在所有人深感不解的時候,陳凱之接著道:“學(xué)生和荀家小姐,恰好曾有過一面之緣,蒙她的不棄,也獻(xiàn)了一回丑,演奏了一曲《高山流水》,荀小姐聰明伶俐,竟是生生的將那《高山流水》記下了七八分,重新譜曲,而今那《高山流水》在坊間也算是有了一些名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