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時候不早，陳凱之便向朱縣令告辭而出，宋押司則又親自送著陳凱之出了縣衙。
　　這位世叔是縣令的心腹，對朱縣令的心思倒是摸透了一些，他親昵地拍了拍陳凱之的肩道：“賢侄啊，縣公很是看重你，此番府試，意義也是重大，你可千萬不可等閑視之，張家那兒，你已不必?fù)?dān)心了?！?br/>　　宋押司深看陳凱之一眼，言語中，帶著某種暗示。
　　陳凱之道：“多謝?！彼鋵嵱悬c好奇，這朱縣令到底想搞什么名堂，忍不住道：“那楊同知……”
　　宋押司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楊同知已經(jīng)告病了，他而今是自身難保，相信不久之后，朝廷就會有懲處來，這楊同知，不過是縣公的踏腳石罷了，眼下多半已經(jīng)瘋了似地往京師里寫書信，請人幫著說話，好獲得一個從輕發(fā)落。咱們縣公啊，不是池中之物，不過這些事，不必你來過問，著緊著自己的前途吧?！?br/>　　似乎宋押司又覺得有些冷了陳凱之的心，頓了一下，又接著道：“縣公若是能平步青云，你我都有好處，可不該問的，就不必問了?！?br/>　　陳凱之一想也對，世途險惡，自己管這么多罷了，自己得成為府學(xué)生員啊，在大陳朝，成了府學(xué)生員，才是真正意義的秀才，一輩子就可以得到保障了。
　　他便笑呵呵地道：“是，多謝恩公提點。”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宋押司很是感慨，接著道：“府試你切記要小心才是，這府試可是在玄武縣考的，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自己仔細(xì)一些，不會有錯?！?br/>　　陳凱之鄭重其事地應(yīng)承下來。
　　府試的規(guī)矩，他已經(jīng)摸清了，這府試對于朝廷來說，既重要，卻又不重要。
　　因為對于朝廷來說，真正選拔官員，是在會試和鄉(xiāng)試這個層級，所以這兩場高級人才的考試，才是朝廷最費心思的事。
　　可府試呢，不過是選拔秀才，秀才算是有功名的讀書人精英了，屬于‘士人’的范疇之內(nèi)，朝廷給予許多的特權(quán)，可是讓朝廷浪費大量人力物力去主持考試，這層級卻又差了那么一丁點。
　　所以陳朝太祖皇帝在的時候，為了解決問題，便用了一個方法，那便是考生互調(diào)。
　　本地的考生，需到異地去考試，而府試錄取生員的多寡，對于地方官員來說，又是鮮明的政績，所以往往異地負(fù)責(zé)監(jiān)考的官員，往往監(jiān)督的十分嚴(yán)格，自己縣里能考中幾個不重要，但是可不能讓他縣的人考好。
　　于是，便出現(xiàn)了一個怪象，各地的考場，對于外縣的考生，可謂是極盡刁難，莫說是作弊了，不折騰你就算不錯。
　　這玄武縣和江寧縣都是金陵府齊名的府治所在地，金陵城實際上就是被玄武縣和江寧縣一分為二，城東是江寧的管轄范圍，城西則屬于玄武縣的管轄范圍。
　　二縣在府試上頭，明爭暗斗，已有許多年了，雙方都是母雞中的戰(zhàn)斗機(jī)，為了撕逼，什么花樣都使的出來，說是不要臉，也不為過。
　　陳凱之知道宋押司的提醒肯定不是空穴來風(fēng)，心里記下他的囑咐，又想：“想來朱縣令也想囑咐這句話的，不過他讓宋押司來說，顯然也是為了避嫌，堂堂縣令，總不能直接說臨縣的同僚都不要臉吧。”
　　這一次有了收獲，回到家里的時候，竟不自覺的接近了正午，日上三竿，那隔壁的歌樓，而今卻是安靜得可怕。
　　陳凱之剛要進(jìn)門，卻聽到有人道：“凱之?！?br/>　　陳凱之側(cè)眸，只見方先生正氣沖沖地看著自己。
　　陳凱之汗顏，忙行禮道：“見過恩師。”
　　方先生興師問罪的樣子：“府試也就這幾日了，你還有閑工夫貪玩躲懶？”
　　這方先生昨夜有點氣惱，心里卻是百爪撓心，依然還在想著曲子的事，可陳凱之不提，他也不便問，于是心里很是期待今早陳凱之去找他學(xué)習(xí)，或許可以旁敲側(cè)擊一下這個榆木腦袋，誰曉得足足等了一上午，竟一直不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