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夫妻今天也在明算賬 蓮方境
?天邊翻起魚肚白。冷藍色的晨光從窗外灑入,落在簡歡攤在膝前的書頁上。簡歡就靠在窗邊,她有些困倦地打了個哈欠,?翻書的速度漸慢。修士熬夜比常人熬得狠,?也不會猝死。但熬久了也是會困會累的。一旁,?楊野和溫九蜷縮在墻邊。他們熬不住,現(xiàn)下已睡了有半個時辰。尹遇聲一張雋秀的臉上也有些蒼白,他看了看天色,?按照楊野二人睡前吩咐的,起身將他們一一喚醒。溫九輕輕揉了揉眼睛,還有些睡意朦朧,喃喃道:“天這么快就亮了……”她感覺她剛躺下。尹遇聲聽見,一笑:“你們睡下時本就很晚了,?若實在是困,?再睡一會兒便是?!睖鼐呕位文X袋,?有些不好意思。她索性拎著大黑劍起身:“我先去練劍?!钡壬眢w活絡(luò)了,?驅(qū)散睡意,她再來繼續(xù)翻書。楊野也被喊醒,?他雙手置于身后,?一張臉無神地望著天花板。進入這個秘境半個月了,?他就沒睡過一個好覺。倒是旁邊的豬,睡得正香,地面一小灘口水。他為了給這頭豬買好的靈豬飼料,?累死累活的,?它倒好,?睡得不知今夕何夕。楊野心下冷哼一聲,?大手一伸,?從豬頭到豬尾巴,來回搓了個遍。豬被哼唧哼唧的搓醒,小豬蹄啪嘰地一下按住楊野的手,威脅地齜牙。楊野黑著臉收回手?!昂吆吆摺!膘`豬爬起來,抖抖身子,繞過它的主人,小腿噠噠噠就跑到壁畫前,從左蹭到右,從右蹭到左,蹭了一地口水。簡歡的目光追隨著這只豬。這房間的壁畫,也是那副林中春景圖,里頭肯定有東西,這是四人的共識。但他們沒找著打開這面墻的線索,用靈力亂打,根本沒用,這座寶殿連精致的花瓶都是固定在架子上的,任你是劈是敲,都堅如磐石,紋絲不動。整座寶殿,只有書能動。畢竟殿主人說了——‘書無價,多看書?!种械臅侥┪?,一無所獲。簡歡啪地一聲闔上,把書扔到看過的那堆,起身走到壁畫前。她雙手環(huán)胸,仰著頭看著,若有所思,回過頭問道:“你們說,為何只有這間房的書里,藏有線索?”尹遇聲和楊野走近,停在簡歡一邊。在殿里揮了幾招熱好身后,回來的溫九見此,也圍了過來。尹遇聲接著簡歡的話講:“這本身,是不是也是一種提示?”楊野摸著下巴,目露精光:“總感覺這墻后,別有洞天啊?!睖鼐畔肓讼耄瑳]說話,上前一步提著大黑劍就是一揮。因為從這座殿里翻出了《蓮心劍譜》,她今日晨間便練了幾招蓮心劍,此刻揮的也是蓮心劍。蓮心劍玉清派的內(nèi)門劍修或多或少都學過,溫九早年間就會,她也分外仰慕千年前的蓮心長老,不過她用得不多。蓮心劍綿里藏針,和溫九‘一劍霜寒十四州’的劍意,是兩個路子。溫九哪怕學了蓮心劍,也只會揮招,但領(lǐng)悟不了劍意。她真正所學的霜寒峰的霜寒劍。溫九現(xiàn)下也只是興致上來,隨手一揮。之前她就劈過這座墻,但毫無異樣。誰都沒想到,就在溫九揮下這一劍后,壁畫忽而有微光閃過。幾人一驚,連忙湊近,發(fā)覺壁畫上的那些花骨朵,變得鮮艷了幾分,似乎連畫上的方泉,都明亮了一些。尹遇聲看向溫九:“你剛剛用的什么劍招?先前從未見你用過?!睖鼐乓层读?,迎著三人的目光,回道:“蓮心劍?!薄吧徯膭Α币雎曋貜?fù)了一遍,面上帶著幾分思量。簡歡微瞇雙眼,想起什么:“你們還記得嗎,這秘境在哪座小鎮(zhèn)邊上?”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異口同聲:“蓮方鎮(zhèn)!”“蓮心的蓮,方泉的方。”簡歡八卦之魂蠢蠢欲動,眼眸微亮,“蓮心長老和方泉真人千年前是一對?”“不是?!睖鼐艙u頭,微微蹙眉,是在回憶,“蓮心長老一心向劍,從未有過道侶。也更沒聽過方泉真人的名號。”蓮心長老在九州大陸無人不知,千年前魔族大亂,蓮心長老是主力,她也在那場大戰(zhàn)中神隕落。至此之后,九州太平了近千年,直到百年前魔族卷土重來。世間陰陽相生,只要人在,人心總會有那么一些生了惡,魔就不會永遠消弭。但正道,也從來不缺大義之輩。蓮心長老便是這大義之士,玉清派的藏書閣上掛著她的畫像,簡歡見過。蓮心峰現(xiàn)任峰主,是蓮心長老的徒孫,她的傳承在玉清,在九州,一直從未斷過。但方泉,無名之輩。若不是進了方泉寶殿,他們都不知道千年前,還有這么一位喜歡看書的修士。“楊野,你知道蓮方鎮(zhèn)的來歷嗎?”簡歡問道。先前幾人還在外頭時,各有分工,楊野負責各處打探消息。楊野仔細想了想:“我確實在茶樓中聽見說書人提過幾句,說蓮方鎮(zhèn)雖小,但年代悠久,千年前便在了。不過千年前,蓮方鎮(zhèn)叫方家村,后來不知為何,才改名為蓮方鎮(zhèn)?!薄胺饺嫒烁牡陌??!焙啔g猜測道,“方泉真人,大概傾慕蓮心長老?!笔玛P(guān)蓮心長老,溫九話就多了,她道:“傾慕蓮心長老的人有很多。”方泉只是其中一個?!凹仁侨绱耍瑴貛熋貌蝗粼僭囋嚿徯膭?,看看還有何效果?!币雎暤馈B勓?,簡歡幾人往后退了幾步,溫九再次上前。但溫九在壁畫前練完了一套蓮心劍譜,除了那姹紫嫣紅的花外,也沒再出現(xiàn)什么奇遇。溫九氣喘吁吁,她伸手,在額間抹了把汗退了回來,搖頭道:“沒用了?!薄捌婀?,但沈寂之怎么就能進去?”簡歡不解,想了想,她不甘心地上前,“我再試試?!焙啔g現(xiàn)出青竹條,微微騰空,一一去試開壁畫的密碼。從左到右?不對。從右到左?不對。左上右下?不對。靈鐵密碼?不對?!啔g:“……”簡歡下來,微微喘氣,朝眾人搖頭:“還是不行。”尹遇聲:“沒事,我們繼續(xù)翻書罷,書里應(yīng)該會提?!睖鼐藕蜅钜邦h首,四人于是再次回到了書堆前。簡歡拿起一本,但沒翻開。總感覺有什么東西被她漏掉了。她保持著一動不動的架勢,低著頭閉眸,開始從頭回憶,從進秘境的那一天開始。先是從玄狼那救下三個人,然后合伙演兄弟三人,再去了狼王洞府,然后挖洞……挖洞。是了,挖洞。為什么挖洞?因為她看見了那些暗藏玄機的洞格。那種陣法,她在藏書閣里一本藏寶雜談里看見過。那本藏寶雜談很破了,拿著書時要特別小心的翻,否則會散架。說不定這本書方泉也看過,所以用了書中的藏寶陣。藏寶陣開,他們進了方泉寶殿。寶殿里,只有這個房間的書是藏有線索的。為什么偏偏只有這一個房間有線索?因為這個房間,大概藏著第二扇門。希望方泉真人家的寶殿,一把鑰匙能開所有門。簡歡睜開雙眼,眼中亮如星辰,她利落起身:“我再試一次!”她回到壁畫前,執(zhí)起青竹條,藕粉色裙擺在那幅林中春景畫前紛飛,在升起的初陽中發(fā)著光。尹遇聲三人對視一眼,跟了過去。敲下最后一朵花,簡歡落地。面前的一大片墻,像笨重的石頭人,聽到簡歡的召喚,從沉重中蘇醒,緩緩扭了個腰,露出一條通往前方的甬道。四人還在驚嘆時,靈豬已化為一道小旋風,一頭扎進了小道。楊野眼皮狠狠一跳,立馬就追:“你別給我亂跑!楊小豬!等我!”-甬道不長,也就十幾步的距離,盡頭是一處很普通的民居小院。小院的門已經(jīng)被楊小豬撞開了,入目先是一個花園。右側(cè)有一座小小的假山池塘,另一側(cè)是幾排擠擠挨挨的靈草地,旁邊一張石桌,四張石凳。在四人匆匆趕來時,楊小豬已經(jīng)把地給拱了,嘴里叼著幾株靈草。楊野一把揪起楊小豬,另一只手捏住豬嘴,就想把被它吃了一半的草給拔/出/來,臉黑得堪比鍋底:“這里的東西,你能亂吃嗎?”靈豬暴怒:“哼哼哼!”尹遇聲忙過去看了看,道:“無事,難怪你家豬總是在這個房間打轉(zhuǎn),這些靈草是制作靈獸飼料的主藥材。”楊野聞言,松了口氣。地里還有不少靈草,楊野也沒廢話,腦子里關(guān)心完亂吃的靈豬后,便開始考慮如何分配此處的寶物。他直接和簡歡他們商量:“這些靈草歸我了?!彼噶酥负箢^的臥房,“里頭我就不進去了,如何?”簡歡三人沒有異議。說來他們還得感謝楊野的靈豬,要不是靈豬貪吃,隔著面無比堅固的墻都能聞見豬草味,他們也沒法這么快找到這個房間的玄機,并找到這里來。決定好如何分配后,簡歡三人便開始搜起了正院。正院剛好三間房,一人一間,搜完再換,能搜到什么全憑自己的本事和機緣了。只是很可惜,屋內(nèi)并沒有太多值錢的東西。方泉似乎只是把自己居住的小院,藏在了這面墻后。方泉的日子,過得和普通百姓沒有太大區(qū)別,書桌床榻都是尋常之物,最值錢的,如他自己所說,便是房內(nèi)隨處可見的各類書籍。簡歡掀開被子看了看,沒發(fā)現(xiàn)有什么,便又把被子疊回了原樣。幾人都有默契,不太愿意破壞此地的各種布置。床上沒東西,簡歡來到梳妝臺前。梳妝臺前,放著不同樣式的幞頭帽。如今的九州,男子束發(fā)比較多,帶幞頭帽大概是千年前的風尚。她在梳妝臺前坐下,四處翻了翻。一側(cè),也豎立放著幾本書,簡歡隨手拿過,一本本翻。在拿到第三本時,她發(fā)現(xiàn)書中夾了張橙黃色的符紙。符紙正面沒有畫符,而是寫了幾個小字:【摯友蓮心,吾】‘吾’字的最后一筆停留得很久,有墨水堆積的痕跡。很久以前的某個夜晚,男主人坐在梳妝臺前,望著窗外的小花園,似乎猶豫了很久,終究沒有往下寫。他輕嘆一聲,把符紙夾進一本最愛的書里。無人知道當時的他想寫什么,可能,也不會再有人知道。大半空白的符紙空在那里,隱隱約約透出背后的符文。簡歡眼睛輕眨,把符紙翻了一面。這個符紋走勢,簡歡很熟悉,就是傳送符,但有幾筆又和她會的傳送符不同。簡歡蹙眉,剛想繼續(xù)看得深入一些,指尖的橙黃色符紙不知觸發(fā)到什么,自動生效。一股巨大的吸力朝她兜頭而來,簡歡猝不及防,消失在了梳妝臺前。-壁畫里的世界,一直是桃花紛飛的春日。沈寂之已在這待了一個月,但在真實世界里,到底過去了多久?他不敢確定。他日復(fù)一日地跟著方泉學劍,不是沒想過離開,畢竟簡歡他們還在外頭。但他找不到離開的辦法。春光爛漫,師徒每日練劍的地方,風景秀麗。四周是巍巍青山,后邊是十里桃花,前邊是一片湖泊。粉色桃樹映入清澈的湖面,春風吹過,泛起絲絲漣漪。林中桃花在師徒倆的劍意下,紛紛灑落,下起一波接著一波的桃花雨。忽而,蓄須的方泉收劍落地。沈寂之跟著落下,雖然心里疑惑方泉為何突然間停下,但他也沒開口問,反正對方自己會開口說。方泉轉(zhuǎn)過頭,看他一個月前收的徒。沈寂之靜靜回望:“?”方泉撫須,語氣藏著幾分悔意:“……為師一個人在這,日子過得挺寂寞的。你到這來,拜我為師,我本來還挺高興,以為要熱鬧起來了。但我怎么覺得,你來之后,比我自己一個人的時候還冷清吶?”沈寂之提醒他:“您收徒時,沒說要話多的。”方泉搖頭撫須:“罷,罷,罷,話都讓你說了,為師還能說什么?”方泉把摘下的璞頭帽拿過來,站在湖邊,就著湖面給自己戴上,使喚道:“林外好像有人來了,徒弟你去看看?!鄙蚣胖徽K竭@里一個月,沒有人來過。是在方泉回憶中的虛幻之人,還是簡歡他們?沈寂之朝方泉一作揖,二話不說消失在了桃林深處。-桃林入口,簡歡噗呲噗呲吐出嘴邊沾著的花瓣塵土,撐著手站了起來。她一手捏著摔疼了的手臂,仰著頭左顧右盼。四處桃花開得極盛,芳香撲鼻。她這是,也進來了?簡歡不太確定地想。她把青竹條拿出來,帶著幾分戒備之色,緩緩朝桃林深處走。艷麗的桃花散落一地,踩在上頭,微微的軟。前方桃樹密集,繁盛的花枝互相纏繞,遮住往前的路。簡歡伸手,將桃枝往四處一拂,人微微彎腰,鉆了出去,卻在抬眼的瞬間,微微一頓。桃林間,黑衣束發(fā)少年拎著雪劍走了出來。少年五官渾然天成,像是林中桃花成了精。觸及簡歡視線的剎那,棕褐色琥珀眼泛起細微漣漪,他的唇角輕揚,卻又很快被他自己抹平,恢復(fù)成那張冷淡臉。令人驚艷的長相,冷淡的神色,奇異地達到一種平衡。簡歡愣了愣,一時之間不太確定,下意識攥緊手中青竹條,試探地問:“沈寂之?”沈寂之:“……”沈寂之:“外面過去了很久?”十年?一百年?否則為什么是這種懷疑的語氣?聽他這么問,簡歡微松了口氣。知道外面,還問過去了多久,想來是他本人沒錯了。“沒有啊,就一天?!彼鸬?,“你在這里呢?”沈寂之:“一個月?!薄白甙伞!鄙蚣胖疀]有過多耽擱,他一邊帶路,一邊將這個月的發(fā)現(xiàn)告訴她,“方泉真人修為極高,他不止是劍修,還是符修。這里是他的一段傳承回憶?!毙逓闃O高的大能,都有這種神通,抽取自己記憶中包含傳承的一部分,放在某個地方,期盼遇上一些有緣的后人?!拔矣胁碌健!焙啔g跟著沈寂之,腳步輕快,“方泉真人的陣法用得極好。”沈寂之:“嗯?!逼毯螅旨恿藘蓚€字:“是的。”兩人飛快在桃林中趕路,一時之間無話。簡歡想起昨夜的事,呵了一聲:“沈寂之,看不出來嘛,你還有如此心思?!鄙蚣胖硇挝㈩D,慢了下來。簡歡走了幾步,轉(zhuǎn)過頭等他,問:“怎么了?”“沒什么。”沈寂之斂神,飛快追上簡歡,五指在衣袖中微握成拳,面上不動聲色,“你剛剛話中何意?”“還裝?!焙啔g癟嘴,“我就說你昨晚怎么一直待在那個房間。你怕是當時就發(fā)現(xiàn)了罷,結(jié)果還騙我說想事情?!鄙蚣胖砷_拳:“不是,你走后我才發(fā)現(xiàn)?!焙啔g不太相信:“那你為何留下那么久?”沈寂之斂眉:“我說了,在想一些事。”簡歡還是不信,發(fā)出靈魂拷問:“有什么事能比賺靈石還重要?你不能晚點想?”沈寂之:“……”好像確實也是。沈寂之隨便扯了個合適的理由:“在想和賺錢有關(guān)的事。”聽到這,簡歡眼睛一亮,好奇地湊近他:“仔細說說?”沈寂之側(cè)頭看她,干脆停了下來。簡歡跟著停。一陣風吹過,四周桃花從枝頭跟著風離開,紛紛揚揚間,掉了兩人滿肩頭。沈寂之垂眸,問:“你想知道?”簡歡露出傾聽的姿勢:“廢話,我當然想知道,快說?!焙唾嶅X有關(guān)的事,她能不好奇嗎?沈寂之眼皮微掀,目光落在她發(fā)梢的一朵桃花上,輕抿了下唇:“但我現(xiàn)在不能告訴你。”簡歡一口氣堵在心口,不上不下,氣道:“你既然不想說,為何告訴我?”沈寂之:“不是你問我的嗎?”簡歡:“……”“等我還完債吧?!鄙蚣胖鲱^,看看碧藍的天,潔白的云,邁步往桃林更深處走去,“等我還完債,我會告訴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