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船老大的聲音洪亮至極,店內三人聽得十分清楚。店家心中有鬼,一時間楞在原地,拿眼去瞧陸游的時候,卻發(fā)現他好似對門外的聲音毫無反應,正饒有興致的看著店內的擺設。
店內狹促,僅擺了兩張四方桌子,若干椅凳,擺了粗陶的茶盞,雖然簡陋,但勝在灑掃的整潔干凈。
此刻已近亥時,入夜不久,店內卻是點了兩根蠟燭,亮光雖小,但好在店內狹小,能夠照亮四處。
少年黑狗兒同樣在打量陸游,與在河邊昏暗不同,這次借著燭光,終是瞧清楚了面容。
背縛雙手,體態(tài)欣長;衣衫筆挺,不見褶皺;眉如青鋒,星游眼眸;膚凈似玉,不染塵埃。
雖然少年黑狗兒已在河邊見過,但此刻也看得有點呆了,這怕是此生見過最漂亮的男人了,跟黑臉船老大,黃臉店家一比,說是神仙也不過如此吧。
門外船老大等了片刻,見還無人來開門,“咣咣咣”地又敲起門來,聲音愈發(fā)洪亮了。
“快來開門,再不開門,我拆了你這破門?!?br/> “來了來了。”店家急忙過去開了店門。
船老大一見那面黃肌瘦的臉,正欲開口問斥幾句,卻瞧見店家對著他擠眉弄眼。
“猴老三,你怕不是染了什么瘋病,有病便去治病,可別挨著我,趕緊把羊提出來,讓我看看牙口……”
“客人,你是要住店還是用飯???”猴老三見這船老大口無遮攔,急忙出言斷了他的話頭。
船老大終于注意到了猴老三的異樣,抬眼看向店內,發(fā)現了還有外人在場。
好歹也是見多了場面的人物,片刻詫異之后,便回道:“用飯。”
“好嘞,客人里面請坐?!?br/> 提著馬燈的船老大進了店內,與瘦弱的店家不同,船老大一身短打衣服,顯得精悍強壯,胡須濃密,孔武有力。
少年黑狗兒早已回過了神,上前關好店門,接了馬燈,招呼船老大坐下,又給二人沏了茶水。
店家去了后院準備飯食,少年平日里也常做端茶遞水的小二活計,擦桌續(xù)水,不在話下。
船老大許是真的餓了,茶水一碗接一碗,安靜的店里只聽見“咕嚕咕嚕”喝茶的聲音,看得少年有些側目,只因這茶水滾燙無比,難以入口。不一會,陶壺的茶水便見了底。
“黑狗兒,叫猴老三再燒壺茶來,再問問他,吃食弄好了沒有,若還不好,我可就走了?!?br/> “我這就去?!鄙倌陸艘痪滢D身去了后院。少頃便提著茶壺出來了,先去給船老大續(xù)滿了茶水,續(xù)茶之際說道:“店家說,今日上了兩條大魚,殺來給二位炙了魚羹,還有剛烙的黍餅,又起了瓶米酒,二位莫急,再等片刻,酒菜便來了?!?br/> 言語之際,又去鄰桌給陸游續(xù)了茶水。在船老大喝茶的檔口,敲敲給陸游遞個了紙條,也不做聲,續(xù)好茶水便自去墻邊立好。
一邊船老大“嗯”了一聲,示意知道了。一邊陸游接過紙條,捏在手里便知這是從《神仙傳》上撕下來的,質地粗糙。展開紙條,上面用碳灰歪歪扭扭地寫著“危險速離”。
少年瞧著陸游看了紙條,又收了起來,不急不忙地繼續(xù)喝起茶水,還朝自己眨巴眼睛,心中有些氣苦,這人怎如此不知好歹,再不走怕是要走不掉了,得想個法子讓他趕緊離開才行。
少年正想著如何才能讓陸游趕緊離開此地,“咣咣咣”的敲門聲又響了起來。
今夜注定熱鬧非凡,少年心想,從記事起,這店門夜里被敲起的次數,恐也比不上今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