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惡客登門,放郭怒(中)
“別跑,詩還沒背一半兒呢!”被紫鵑的舉動弄得莫名其妙,張潛追了幾步,高聲叫嚷。
紫鵑沒有勇氣回頭,雙腿邁得更急,一轉(zhuǎn)眼已經(jīng)進了后堂。張潛見此,心中愈發(fā)感覺困惑。以前他做兼職家庭教師的時候,也教過一些不愛學習的孩子,然而,卻沒有任何一個,像紫鵑這樣當場“罷課”,并且還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一般。。
他是個喜歡刨根究底的性子,立刻本能地皺著眉頭回憶剛才的授課過程,于是乎,木蘭辭中的句子,再度于他耳畔飄過。旋即,他恍然大悟,也瞬間覺得自己兩只耳朵開始發(fā)燙。
這小丫頭騙子,腦子里裝的全是些什么?再早熟,也不能熟成這樣?真該打,真氣死人了!
然而,他又不能追上去解釋,此處“長兄”就是做“兄長”講,不能過度聯(lián)想。否則,豈不是被小紫鵑當做欲蓋彌彰?!
正哭笑不得之際,內(nèi)宅通往前院的月亮門兒口,卻又探出了一個包著厚厚繃帶的大腦袋,像做賊一般,朝著里邊東張西望。
“任管家,有事兒么?有事兒就進來說話?!”張潛立刻顧不上再去想《木蘭辭》的真意問題,狠狠朝著月亮門兒處瞪了一眼,沒好氣地吩咐。
“哎,來了,來了!”包了一腦袋繃帶的任全,斜著身體走了進來,距離張潛老遠,就又主動停住了腳步,仿佛自己身上帶著感冒病毒一般,“莊主,有客人來訪!”
“什么客人?將他們領去正堂那邊等著就是。你今天沒去工地上,還是水渠那邊已經(jīng)挖得差不多了?!”張潛又皺了皺眉,漫不經(jīng)心地回應。
“是,是一伙高原上下來的吐蕃人。拿著朝廷給他們頒發(fā)的準許采買文書,想,想買咱們莊子上的六神花露?!比稳r著笑臉,腰彎得就像一頭被煮熟的蝦米,“仆是在帶著佃戶們挖水渠時,看到他們找過來的。仆見他們?nèi)硕啵嫦噙€極為兇惡,就,就先放下了手中活計,趕回來以防萬一!”
“吐蕃人,還帶著朝廷頒發(fā)給他們的采買文書?”張潛聽得滿頭霧水,隨口詢問,“吐蕃人很兇么?還是做生意名聲很差?光天化日之下,難道他們還敢明火執(zhí)仗不成?”
不待任全回應,他又悚然而驚,“他們怎么知道六神花露是咱們莊子所產(chǎn)?任琮和郭怒兩個,分明還沒把瓶子給訂回來?!?br/> “應該,應該是在長安城里哪位貴人家中,看到了樣品,然后一路打聽著找上門來的?!比稳肓讼耄吐暸袛?。“吐蕃那邊,風俗習慣與中原不同。明明是在咱們的地盤上,做生意的時候,卻總想著按他們的規(guī)矩,所以,經(jīng)常一言不合就跟別人打起來。明火執(zhí)仗倒不至于,但起了沖突之后,官府礙于顏面,也不好管他們!”
“礙于顏面,礙于誰的顏面?一群外族到了大唐的長安,打了大唐百姓,官府不管才更沒顏面才對?怎么縱容外人欺負自家百姓,反而成了很長臉的事情?!”張潛眼前,迅速閃過后世某些高原下來的少數(shù)敗類,在西安城里招搖過市的模樣,嘲諷的話脫口而出。
毫無疑問,在二十一世紀,大部分高原人都很善良,也很守規(guī)矩。但架不住總有老鼠屎跳出來生事。而那些老鼠屎雖然數(shù)量不多,卻因為打扮和語言跟中原百姓迥異,很容易就讓大伙將他們的個人行為,與一個族群的整體形象聯(lián)系起來。
“官府么,當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并且朝廷剛剛答應嫁一位公主給吐蕃人的大頭領。老丈人家門口,怎么也不好意思打女婿的從人!”任全猶豫了一下,解釋得滿臉無奈。
“嫁一位公主入吐蕃?”張潛聽得又是一愣,緊跟著,目光閃亮如電?!翱墒欠馓枮榻鸪枪鞯??她所嫁的人名字叫做赤德祖贊?!”
好歹文科生,歷史老師死得再早,大唐兩度和親吐蕃的典故,張潛還隱約都能記個大概。
第一次和親,出嫁的是文成公主,發(fā)生于貞觀年間。第二次,出嫁的是金城公主,正好發(fā)生于唐中宗時期。而今年,剛好是神龍三年,當政的皇帝,恰好又是唐中宗李顯。
“的確,皇上不久之前,剛剛給公主加了金城的封號。嫁得那個吐蕃頭領,也的確叫什么德什么的……”任全的聲音傳來,讓張潛感覺好生欣慰。
來到大唐這么久,終于能將記憶里的一個重大歷史事件,跟現(xiàn)實世界對上號了。這種感覺,就像野外迷路的旅人,忽然在手機屏幕上看到wifi信號!只要順著信號最強方向走下去,早晚,他自己能夠重新回歸人類社會!
然而,任全接下來的話,卻讓他的好心情,迅速消失殆盡,“莊主,他們拿著朝廷簽發(fā)的采買許可文書,不做他們生意,肯定與官府的心思相悖。但跟他們做生意之時,您可千萬得加倍小心。那些人見識少,隨便拿出一把干草來,都敢稱作寶貝。如果你看不上他們拿出來的東西,只是說不需要就好了,千萬別跟他們說,他們拿出來的那些東西不值錢!”
“原來是這樣!”張潛頓時恍然大悟,看來,老鼠屎不僅僅是二十一世紀有,八世紀也不怎么缺。“那你還來匯報什么?直接告訴他們,沒貨不就行了?!”
“鴻臚寺典客署,有一位姓朱的主簿跟著他們一起來的?!比稳X得好生冤枉,拱著手,滿臉委屈地解釋,“仆原本已經(jīng)推了一次,但那姓朱的主簿卻說,咱們大唐乃禮儀之邦,不能怠慢了客人。非要仆進來請莊主親自出去面見他們!”
“媽的!”聞聽此言,張潛嘴里立刻冒出了一句國罵。二十一世紀就有一幫子賤人,滿嘴巴外交無小事,幫助外人欺負自家百姓,并且還引以為榮。沒想到返回了八世紀,居然還是一個鳥樣。
漢唐雄風呢?犯我大漢天威者,雖遠必誅呢!從李世民、徐世績、李靖、到王玄策,那么多英雄豪杰給大唐打出來的底氣哪里去了?怎么才到了中宗年間,某些人就開始軟了腰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