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智賢披上黑色的和服。
婚期如約而至。
這段時間,他思考了很久。
最終還是沒有做出偷了義體以后逃走的事情。
“你在想什么?”
鏡子里,千子站在他的身后,臉上沒有一絲波瀾。
“我只是感覺,這是一件很卑鄙的事情。”
關(guān)智賢也同樣面無表情地看著鏡中的自己。
到最后,還是沒辦法做到偷了就跑。
想起來,以前加入幫派的時候,大豪就跟他說過:
我覺得你這小子太過于善良,當(dāng)壞人都當(dāng)不好。
不管怎么說,道理都懂。
可藤本家這段時間對他并不差。
且不說祈葉,藤本先生對他也視如己出,沒有因為他并非侍族便瞧不起他。
還每天都派遣護衛(wèi)保護他的安全,生怕他也像前幾個女婿一樣遇害。
恩將仇報、見死不救這種事情……我真的做不出來。
“那你究竟想怎樣?”千子問道。
“我解救祈葉以后,再誠懇地向藤本先生請求義體的事情。”
“請求?一個小偷差點和自己的女兒成了親,這要是報到御庭上去,怕是十次都不夠你死的?!?br/> 千子傷腦筋地說:
“罷了……就算千子一萬個不愿意又能如何?大不了就是和你的腦袋一起搬家?!?br/> 關(guān)智賢長嘆一口氣。
“感謝理解。只是沒想到,小丑竟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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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樂鈴叮當(dāng)作響。
藤本先生親自換上神官的法袍,吹奏尺八。
——我可能會死。關(guān)智賢很清楚。
他不知道祈葉是如何感染賽博鼠疫,也不知道究竟是否是墓之火在作祟。
又或者,藤本老爺子的鬼魂已經(jīng)扛著鐵炮,荷槍實彈對準(zhǔn)自己的腦袋了。
神社的御神燈懸浮于本殿中央。
光芒灑滿神道,他與祈葉并肩而行,兩人皆如寺院的泥塑般木訥,毫無喜色。
敵暗我明。
連祈葉的眼中也透露出隱隱的不安。
她身披圣潔的白無垢(注1),臉頰點上仿唐妝,朱唇緊閉,頭頂?shù)陌l(fā)髻蓋上象征“收斂鋒芒”的白色角隱(注2)。
到場的皆是藤本家的長輩。
他們有的人保持沉默,有的人卻以虛假的笑容表示祝福。
通過廉價助聽器,關(guān)智賢隱隱約約聽到賓客們在低語。
“瞧那新郎的衰樣,想不到家督竟然會選擇一個出身低賤的小子當(dāng)女婿?!?br/> “哎,人不可貌相,聽說這小子是拉泰重工的高層,還有斯卡里茨家族的戒指呢!”
“哈?搞不好是哪偷來的吧?”
“不管怎樣……他也沒多少時日好活了。”
關(guān)智賢狠狠蹙了蹙眉。
會不會,墓之火就在他們中間呢?
祈葉擔(dān)憂地看了他一眼。
他也以目光告訴她,別怕。
修祓——關(guān)智賢先入神社,洗凈雙手。
老爺子仍然如同不動明王般靜坐于神龕中。
關(guān)智賢屏住呼吸,在聽了祈葉描述的噩夢之后,他對這尊“肉身佛”產(chǎn)生了一絲莫名的忌憚。
祈?!獌扇朔钌险鏄Y之葉,以取悅化為神明的老爺子。
“千子,能幫我留意一下周圍的人嗎?我擔(dān)心自己一不小心給人爆頭了。”關(guān)智賢默默說道。
“了解?!?br/> 他稍微安心了一些,可是目光仍不敢離開到場的賓客。
哪些人表現(xiàn)得比較可疑,他便忍不住多盯幾眼,身后冷汗直流。
藤本海門親自端上三碗大小不一的清酒。
最小的碗代表感恩往日與相遇。
中間的碗象征彼此的誓言。
而最大的碗寓指未來可期。
關(guān)智賢將清酒連舉兩下,最后一下直接輕抿一口。
輪到祈葉的時候,她的神色似乎不太對勁,像是看到了很恐怖的東西。
目光呆滯地注視著神龕中的老爺子。
關(guān)智賢立刻察覺到了異樣——莫非有人躲藏在神龕后?
“千子,幫我掃描一下神龕。”
祈葉朱唇輕顫,手臂在微微發(fā)抖。
在場的所有人都保持著怪異的安靜。
氣氛不太對勁。
關(guān)智賢很清楚,如果妖魔傳說為真,那么今日,便是我的死期。
事到如今,除了硬著頭皮面對,別無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