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三郎把盔甲脫掉的時候,大家都還沒反應(yīng)過來。
這年頭的戰(zhàn)爭,不穿盔甲是很危險的,不光是被流矢擊中的危險,更重要的是這象征著毫無反抗力,畢竟一把刀砍過來,有盔甲好歹能硬扛一下,沒有盔甲就只能變成兩截了。
尤其是西方的□□逐漸得到應(yīng)用后后,不穿盔甲這種行為已經(jīng)不能用瘋狂來說了,那根本就是作死。
但是三郎想要逃出去。
小谷城離金崎的距離近到連轉(zhuǎn)移陣地都做不到,只要十幾分鐘……不,只要幾分鐘,淺井就會將整個后方堵死,到時候才是真的插翅難逃。
就和三郎當(dāng)初帶著人直擊今川義元差不多,要徹底擊垮織田家,淺井家打著的必定是將織田信長斬落的主意!織田家與德川家聯(lián)軍三萬,光是消滅這三萬兵力,還不能讓獨自手握八萬大軍的織田元氣大傷——織田家目前的一切,都建立在他們有“織田信長”的前提下。
有了“織田信長”,織田家才是那個掌握了京都權(quán)利的、有野心一統(tǒng)天下的存在。倘若消滅了織田信長,織田家就是一盤散沙——就和失去了今川義元、被三千兵力打得潰敗的四萬義元軍一樣。
三郎事實上并不知道這點?;蛟S他知道,但在他的心里,這點認(rèn)知就和織田家家主的位置一樣,是屬于歷史上的“織田信長”,至于他本人在織田家到底重要到了什么程度,他并沒有這種概念——這也是他幾次三番以身涉險的原因。
此時此刻,他唯一的想法,并不是自己不能死在這里,而是“信長”還不能死在這里。
“大家都把盔甲脫下,提升速度——我們要逃了!”
為了提升速度,而犧牲防御力——可以,這種干脆利落的做法,果然是三郎的風(fēng)格。
點了十騎相隨之后,三郎直接駕著馬,就往南方,也就是淺井家要來的方向往前沖。羽柴秀吉的眼神在明明滅滅的火光中閃爍不定,就在三郎即將離開那一圈空地,進(jìn)入士兵中的時候,他才像是下定決心,毅然決然的攔在了三郎的馬前。
三郎猛地一拉韁繩,馬被帶得一陣長嘶,前蹄懸在空中蹬了兩下,才嘭的踩回地面,驚險地避開了羽柴秀吉。
羽柴秀吉就在馬前,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被馬踩死的危險,又或許是意識到了但還是毅然站了出來,只是單膝跪下,低著頭咬牙道:“殿下!我愿意做殿軍!”
殿軍是在主力部隊撤退時,留在最后來阻止敵方追擊的部隊……眼下淺井軍已經(jīng)近在咫尺,羽柴秀吉提出殿軍,這幾乎是做好了送死的打算!
一時間,所有家臣看著羽柴秀吉的眼神都變了,唯獨竹中半兵衛(wèi)和明智光秀的視線越發(fā)凌厲。
三郎只是低下頭看了眼羽柴秀吉,依舊是如同之前一樣,做出選擇的速度快的嚇人:“那就交給你了?!?br/>
“小人必定竭盡全力??!”
像是能力得到了承認(rèn)一樣,羽柴秀吉的聲音都微微顫抖。他將頭重重捧在地面上,隨后幾乎是迫不及待地爬起來,聲嘶力竭的向傳令兵下令,將屬于自己的部隊聚攏起來,有序地朝著后方移動。
而在火光難以照到的暗色里,他幾乎是愜意地翹起了嘴角,滿足地看著三郎離去時馬蹄踩起的淡淡塵土。
——今川義元公,正是相信了他給出的錯誤情報才會身亡。因此,曾為義元公麾下的探子的羽柴秀吉,被曾經(jīng)的同僚當(dāng)成背叛者,在未能得到信長青眼時就遭遇了數(shù)次暗殺……
這份屈辱,在今天還回去,那不正是理所當(dāng)然的嗎??!
織田信長既然愿意讓他成為殿軍,那么他借此背叛信長,這也是上天降下給他的絕妙機(jī)會——這樣的機(jī)會,他怎么愿意錯過?。?br/>
殿軍這種損失大的事情,羽柴秀吉才不愿意干。他從一介足輕爬到現(xiàn)在的軍團(tuán)大將,比起其他幾個,根基薄弱到不行,偏偏信長對他的信任雖然有,卻也一直比不過明智光秀。
不過,經(jīng)過他剛剛的自請殿軍,想必信長此時對他的信任已經(jīng)到了最頂端吧?
那就這樣,帶著對他的信任去死吧。就和義元公一樣,被直接斬下頭顱!他羽柴秀吉,一定會好好殿軍,為近江的淺井家……開辟出最適合追擊信長的道路。
——
三郎帶著僅僅十騎的人,在山中風(fēng)馳電掣般沖向前方。
他們統(tǒng)一剝掉了盔甲,在夜色中顯得狼狽又快速,即使有淺井家的士兵發(fā)現(xiàn)了山上有一晃而過的身影,也因為速度太快、一看就不像穿了盔甲士兵、以及人數(shù)少到可憐而多半選擇了忽視,重新將注意力集中在眼前正在抵抗的織田軍上。
過快的速度讓風(fēng)都變成了刀,一下下刮著臉。因為山上難以騎馬行動,三郎他們幾乎是貼著道路走,其中難免和淺井家打個照面。偶爾有警惕心強(qiáng)的,回頭放上一箭再重新與織田軍拼殺,這一箭幾乎算是全靠運(yùn)氣,才沒直接扎在三郎頭顱,而是擦著他的耳朵釘在了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