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發(fā)現(xiàn)，商朝的時候為了豬肉更美味，就已經(jīng)給可憐的公豬和母豬做絕育手術(shù)，并十分有閑情雅致地專門為此事畫圖配字。
不過一是因為古代沒有抗生素，可憐的豬做完絕育之后傷口容易感染；二是人們?nèi)狈θ馐常i繁殖得越多越好，能吃上肉就不錯了，不會去挑剔肉的口味。只有諸侯公卿等大戶人家才會將豬閹割。
又因為這時候人都吃不飽糧食，豬圈都在廁所旁邊，讓豬吃人類的糞便長大，豬肉無論是寄生蟲還是腥臊氣都非常的可怕。所以哪怕有豬肉閹割技術(shù)，大戶人家也不愛吃豬肉。
久而久之，民間就把豬肉傳為“賤肉”。
不過華夏人一直很務(wù)實，只要好吃，食物不分高低貴賤。
朱襄背靠著藺家，家里又只有兩口人，算是半個大戶人家，勉強用現(xiàn)代的方式養(yǎng)了幾口豬滿足口腹之欲。
在藺贄吃了他家的豬肉后，就專門遣人在朱襄的指導(dǎo)下養(yǎng)豬。
花費點糧食算什么？肉好吃就行。藺相如雖然因為出身太低沒有得到封號，但上卿這個官職，讓藺家人吃用糧食和豬草喂大的閹割豬還是吃得起的。
因此朱襄也不差這口肉和葷油吃了。
看著始皇崽吃蒸蛋吃得滿臉紅光，朱襄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想著自家簡陋的食物，朱襄忍不住在心底嘆了口氣。
前世最因職業(yè)原因愛看種田美食相關(guān)的小說，但作為農(nóng)學(xué)教授，他當(dāng)然知道小說就看個樂呵，真穿越了想用美食發(fā)家致富，洗洗睡吧。
“美味”說白了就是上好的食材，加油鹽醬醋和香料。平常人家哪來上好的食材？食物要美味，油和調(diào)味品不可或缺。
價值千金的香料尋常人家根本沒可能得到。哪怕是鹽，沒條件用現(xiàn)代工業(yè)提純的鹽要提純到?jīng)]有苦味，不知道要反復(fù)淋鹵多少次。這樣的花費，就算是普通士子家都撐不住。
至于油，能用上葷油炸食物賣，那家里肯定每天都能吃肉；能用上素油……且不說現(xiàn)在素油種類的問題，就算是明清時期，能種植經(jīng)濟(jì)作物的人家不是豪商就是豪商的佃農(nóng)。都家境貧寒了，哪有途徑每日得到素油？
古代不是做不出美食，只是尋常人家不可能做出美食而已。那些能賣美食的酒樓食肆，背后都不可能是普通家族，否則別說食材了，油鹽醬醋都湊不齊。
朱襄直到成為了藺相如的門客，手中掌管了藺家所有田地和山莊，才吃到了一口算得上美食的東西。
現(xiàn)在朱襄多年的努力，能讓哭泣的始皇崽展露笑容，暫時忘記被親生母親拋棄的痛苦，朱襄有一種“值了”的欣慰感。
我家始皇崽真可愛啊。
“先墊墊肚子，晚上還有好吃的。”朱襄把空碗遞給老仆，對正在小心翼翼舔嘴唇的嬴小政道，“我們先去洗澡，頭發(fā)也要剃了，你的頭發(fā)上有許多跳蚤。”
嬴小政猶豫了一會兒，問道：“我不叫你阿父，你也要養(yǎng)我？”
朱襄點頭：“當(dāng)然。”
嬴小政又猶豫了一下，小聲道：“是和呂不韋一樣，奇貨可居？”
在一旁看著的雪露出驚訝的神色。
朱襄再次失笑：“我叫你政兒，好嗎？”
嬴小政輕輕點頭。
朱襄道：“政兒，你很聰明，我考考你。為何呂不韋用錢財支持你阿父時，需要用‘奇貨可居’來說服你阿父？”
嬴小政小嘴微張：“啊？”
朱襄笑道：“你想想看，如果把呂不韋換做是你阿父的舅父，也就是你的舅翁。你舅翁找到你阿父，說要提供錢財幫助你阿父回秦國，需要對你阿父說一番‘奇貨可居’的話，來獲得你阿父的信任嗎？”
嬴小政皺緊小眉頭：“不需要。”
朱襄道：“你阿父對呂不韋而言‘奇貨可居’，是因為他們原本是陌生人，若要合作，就需要利益將他們聯(lián)系在一起。我是你舅父，你生母唯一的同父同母親兄弟，就算我在你當(dāng)了秦王之后再找到你，你也會給我官做。甚至為了彌補秦國太后拋棄親弟的事，你會對我非常好。”
朱襄嘆了口氣，譏笑道：“春花那個人啊，她從來不會因為做錯了事而愧疚，所以也不會為了掩蓋自己曾經(jīng)的惡事讓你殺了我。她只會高高在上地施舍我東西，然后讓我感恩。就像她給我寫的信那樣，把政兒你丟給我們養(yǎng)，還讓我們感謝她。”
“所以，政兒，你不叫我阿父，我也是你舅父，是你的親人。不過你現(xiàn)在有秦王室的身份，我可不敢將你給其他人養(yǎng)，免得你長大后一生氣，報復(fù)我們。”
說完，朱襄伸手狠狠刮了一下嬴小政的鼻子。
趁著現(xiàn)在始皇帝還是始皇崽，多欺負(fù)一下！
嬴小政捂著鼻子，辯解道：“我不會。”
“好，政兒不會，先去洗澡。看著你頭上這么多跳蚤，我身上都癢起來了。”朱襄抱起嬴小政就走，“雪，別忘記在政兒待過的地方噴藥，千萬別讓跳蚤活著！”
雪道：“知道。”
嬴小政縮縮脖子，他感覺到了舅父和舅母對他的嫌棄。
朱襄到了浴室后，先幫嬴小政剃了個小光頭，只留下兩鬢一小戳頭發(fā)，然后一把火把頭發(fā)全燒了。
跳蚤去死！
然后，他用了兩桶水，使勁幫嬴小政搓身體，把嬴小政從黑黃色搓成了粉紅色。
嬴小政驚奇地看著會搓出泡泡的布包，好奇道：“這是什么？皂角？”
朱襄道：“肥皂包，里面是皂化的油脂。好奇的話，以后我教你做。”
朱襄曾經(jīng)想做肥皂，但找不到強堿。
他找來石灰石燒成生石灰，用石灰溶液和草木灰溶液過濾后得到的堿液，只能將動物油脂變成半凝固狀態(tài)。
朱襄便用布條做成網(wǎng)兜著半凝固的肥皂，就算是裹著肥皂的沐浴球了。
他曾想販賣肥皂包賺點錢，但思及沒有足夠的力量保護(hù)自身，販賣這種新奇的貨物只會造來災(zāi)禍。現(xiàn)在他日子還過得去，所以除了自用，只將其作為禮物送給藺家及友人。
嬴小政戳了戳泡泡。泡泡消失。
他又戳了戳泡泡。泡泡沒消失，貼在了他的指尖。
他驚訝地睜大眼睛，使勁戳泡泡。有的泡泡消失了，有的泡泡貼在了他的手上。
他對著手一吹，泡泡飛到了空中。
然后他鼓著腮幫子使勁一吹，泡泡飛了朱襄一臉。
朱襄：“……”
突然腦子抽了的嬴小政：“……”
朱襄：“噗嗤……哈哈哈，泡泡好玩嗎？”
嬴小政小臉通紅，支支吾吾了半天，然后雙手捂住臉。
好丟臉！
剛剛他還在質(zhì)問舅父養(yǎng)他是不是因為“奇貨可居”，現(xiàn)在居然玩了起來。腦子呢？！
“好了，別捂臉，還沒洗完。”朱襄在差不多是后世浴缸大小的狹窄浴池里放了熱水，脫掉衣服，抱著嬴小政坐進(jìn)去一起泡澡，繼續(xù)幫嬴小政搓搓搓，“政兒，你真臟啊。”
嬴小政：“……”唔……縮起小腳趾。
朱襄摸了摸嬴小政的排骨背：“還很瘦。”
嬴小政：“……”唔……縮起小手手。
朱襄抬起嬴小政的小爪子：“指甲跟被狗啃了似的，從來沒修剪過嗎？”
嬴小政咬著嘴唇，腮幫子鼓了起來。
“把手指甲腳指甲修剪了，換上干凈的衣服，再養(yǎng)出點肉，才像是我家的孩子。”朱襄捏了捏嬴小政全是皮的腮幫子，“你對外可不可說自己的身份，只能說是我外甥，記住了嗎？”
嬴小政：“嗯……我知道。”
他又咬了一下嘴唇，低落道：“我也回不去秦國了吧。”
他終于想起他在夢里哭什么了。
“你肯定能回去。”朱襄安慰道，“你阿父偷偷離開了趙國，趙王肯定拿你替代你阿父當(dāng)質(zhì)子，一直掌握著你的行蹤。等你阿父被立為太子，趙國一定會送你回秦國。”
雖然《史記》記載趙姬帶著始皇崽藏了起來，才免遭殺戮。但秦昭襄王前腳去世，趙王后腳就將趙姬和始皇崽送還，很明顯一直掌控者這母子倆的行蹤。
朱襄終于把臟兮兮的嬴小政搓干凈，抱著干干凈凈粉粉嫩嫩的始皇崽泡著澡嘆氣。
“諸侯聯(lián)姻，雖常有撕破臉的時候，但總比不聯(lián)姻的來得親密。自宣太后起，秦國后宮高位以楚人為主，讓楚人在秦國獲得了很多利益。趙國的貴族們不蠢。原本秦國和趙國一直戰(zhàn)亂頻繁，沒機會聯(lián)姻。能有一個讓趙女成為秦國太后的機會，他們一定會抓住。”
“太后有參政的權(quán)力。春花想要在朝堂中有所作為，必須尋求趙國的幫助。那時候，趙國或許就能像楚國那樣，通過后宮干涉秦國的前朝。”
嬴小政悄悄轉(zhuǎn)頭，驚訝地看著他絲毫沒有發(fā)現(xiàn)說出的這些話有多么驚人的舅父。
朱襄視線放空，沒有意識到嬴小政的驚訝，繼續(xù)道：“趙武靈王在位的時候，秦武王突然辭世，秦國混亂，趙國強大，趙武靈王就曾強勢干預(yù)秦國王位繼承，派軍隊護(hù)送在燕國當(dāng)質(zhì)子的如今的秦王入主秦國，試圖以此擾亂秦國。”
“可惜他沒料到那位從未接受過繼承人教育的質(zhì)子，居然是一位明君雄主，他的計劃落空。”
“如今的趙王雖然國政上很稚嫩，但朝中大臣很賢明，他們定會再次使用趙武靈王的計謀，用你干涉擾亂秦國王位繼承。呂不韋為了獲得更大的權(quán)力，定也會努力促成此事。”
水有點涼了，朱襄從水里站起來，裹著干布幫嬴小政擦水。
“你也不用擔(dān)心以后見不到你阿母，等你阿父成了太子，她肯定會和你一同回秦國，重新當(dāng)回你的好阿母。”
朱襄在心里吐槽，才怪呢。
因司馬遷寫《史記》的時候離先秦已經(jīng)很遠(yuǎn)，許多史料是從民間收集，所以他將許多前后矛盾的民間傳說都寫到了《史記》中，讓后人自己琢磨。
比如秦始皇的生母“趙姬”的身份，就有歌姬和富戶之女兩種說法。
學(xué)校科研經(jīng)費難拿，跑野外的教授大多會結(jié)伴同行節(jié)省經(jīng)費，朱襄就常和考古的、研究動植物的同事們一起出門。正好這幾個學(xué)科也有很多互幫互助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