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夢的延續(xù)
時間來到幾分鐘前。
在愛麗絲與莫垣凱交談的時候,公孫策正在二樓的書房里望著桌子發(fā)呆。
他的面前擺著三樣東西:一張字條,一個卷軸,和一個手掌大的小盒子。小盒中躺著一根針筒,看上去跟醫(yī)院常見的注射器一模一樣。字條上則印著某人飛鳥驚蛇的草書:【以針筒抽取后扎進胸口,把夢制住?!?br/>
“……我選擇的余地呢?被你吃了?”
公孫策不明不白地說了一句,操縱卷軸浮起,在身前展開。
莫垣凱說二樓有水墨畫,那卻不單是應付獵人時的虛言,也是說給他聽的實話。
卷軸中便藏著一幅別致的水墨畫,這畫中不見高山流水花卉鳥獸,而布滿了一把又一把利劍的圖樣。有長劍,有匕首,有傳統(tǒng)的單手劍,有貴族用的刺劍,有勇士手中的巨劍,也有他曾見過的騎士重劍……
制式不一的墨劍風格差異大得離奇,又毫無章法地堆疊在紙張之上,本應讓畫亂得不堪入目。可畫家用他那超凡脫俗的技藝與濃烈的個人色彩制御住了這題材帶來的先天不利,讓畫中的一切渾然天成。才氣在潦草間躍然紙上,透著常人難及的高傲與狂放。
“什么破畫?!?br/>
可惜當觀者與畫師不對付時,再好的畫也都是破畫。公孫策罵了一句,將尖銳的針頭抵上紙張,那畫中的劍便同時“動”了起來!
數百把墨劍在畫上調轉方向,如沖鋒般刺向針尖的方位。二維平面上的利劍不可能傷到立體的針筒,可它們卻像是有實體般碰撞向針尖。墨劍在這場無謀的廝殺中粉身碎骨,散作一滴滴墨珠,沿著空心的針頭奔入空無一物的針管之中。
沒過半分鐘的功夫,卷軸上不見墨色,公孫策手中的針筒則被墨水填滿了。公孫策做了幾個深呼吸,努力緩解自己的緊張。他掀起衣服,將針尖扎進心口處。
“他媽的嚴契,希望你這玩意靠譜……!”
還沒來得及按下活塞,曾是利劍的黑墨就主動沖進了他的體內。
“!”
心臟猶如被利劍穿過,帶來了撕裂般的傷痛。公孫策背靠著墻壁坐下,只來得及用顫抖的手將針頭拔出,他的心臟就停止了跳動。
下一秒,公孫策的雙眼被灰白遮蔽。他又看到霧了,無邊無際的冰冷霧氣。記憶在某種力量的作用下飛退,意識好像要沉入冰冷的海中。他知道自己將要回到記憶中的從前,回到那破敗的戰(zhàn)場……
讓蘇佩比亞的噩夢延續(xù)。
·
血月,灰霧,廢墟,鐘樓。布谷鳥。
回過神來的時候,公孫策又一次站在了曾經的戰(zhàn)場。他以近乎木然的態(tài)度旁觀著曾千百次目睹的一切,看著布谷鳥來來回回,看著濃霧如旋風般卷起,看著幽冥之龍在血色的月光下降臨。
可這一次,夢境沒有到此結束。
無聲無息間,公孫策的袖管一空。在幽冥之龍的力量下,名為公孫策的個體開始消融了。
他的右臂不見了,緊隨其后的是雙腿。失去支撐的他頓時跌落在地,唯有頭顱執(zhí)拗地抬起。巨龍的獨眼向下一轉,似乎是想要與他對視,又似乎只是在打量著自己造成的這片廢墟。
“——!”
幽冥之龍揚起頭顱,發(fā)出哭泣般的龍吟。這聲音在空蕩的都市間回響,仿佛在為這座滅亡的都市敲響喪鐘。霧氣隨著它的動作而奔騰、旋轉,像是無數靈魂歡呼著君王的降臨!
公孫策的身體也在呼吸間融化了,他的頭顱滾落在地,唯獨意識與視野還維持了一瞬。
就在這個瞬間,公孫策的視野被金色的流光占據。那溫暖的光芒將他一度融化的軀體凝實了,讓他得以取回思考的力量。
他看到一位騎士在光芒中奔走。她雖只是位柔弱的少女,卻有著向巨龍沖鋒的勇氣。她的身上披著堅固厚重的銀甲,她手中的兵器散發(fā)著無可比擬的存在感,令幽冥之龍也為之轉動眼瞳!
那是,神圣卻又不詳的巨劍。
銀白色的劍身當中,鑲嵌著一道漆黑的細線;金色護手之下的劍柄,卻纏繞著血色的布條;柄頭伸出三根長短不一的尖刺,如同扭曲的十字刺入了劍中。
矛盾重重的武裝,帶來了令人不適的異樣感。這是只能在極少數特殊情況下動用的危險武裝,而現在正是應當拔劍的時刻。
“來吧,幽冥之龍!”
巨龍的口中噴出溶解一切的霧氣,騎士的光芒將灰霧刺穿。戰(zhàn)場在瞬時間以怪異的方式扭曲,時而呈現廢墟枯樹的地獄之境,時而恢復到過去榮華光耀的純白都市。這是世界之間的爭斗,是公孫策無法理解的戰(zhàn)斗。公孫策的記憶中只有那些能被人類的知覺感受到的表象,那彼此爭斗著的光與霧,以及創(chuàng)界法使那改變世界的宣告。
“禍相·創(chuàng)界。天輪溯回·墜轉弧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