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紹軍雙臂抱胸,陰沉中帶著急切,“是南星兒吧?她都知道了?她……呃,怎么想?”
白天兒看著他那副不陰不陽的樣子就有氣,“你問我呢?連南星兒姐腦子里想什么,你也要知道?那不如直接去問她好了!”
這只是氣話……
說完了,轉(zhuǎn)身就出了門!
到了醫(yī)院,一進(jìn)病房,見南家姐弟正小聲的說話呢,甲央在一邊“小大人”似的坐著,兩條小胖腿在椅子上百無聊賴的晃著,還不敢弄出響動,每晃一下,眼睛就瞄一眼南星兒,看著就可愛!
白天兒在門口一站,南夜先看見她了,樂呵呵的一招手,“這一下午,你都溜溜的去哪兒了?競標(biāo)的事情怎么樣了?”
女人一笑,“回頭我再跟你細(xì)說!”
這一天的事情太多了:有大使館里的興奮,有知道邱建設(shè)身份之后的震驚,還有對唐紹軍的懷疑……一時之間,又怎么說的完?
甲央一見了她,立刻起身撲到她的懷里,小胳膊環(huán)著她的腰,聲音嗲嗲的,“小舅媽!我都想你了!”
這孩子……嘴真甜!
白天兒彎下了身子,“是想我?還是想我給你買好吃的?”
她會看眼色……猜想姐弟二人,也許有什么體己話要說,干脆一拉甲央的手,“走!舅媽帶你買糖葫蘆去!”
南夜在枕頭上動了動頭,“那什么,白天兒,買糖葫蘆?給我也帶一串兒!我要山藥的!”
南星兒微一皺眉,濃密的睫毛掩著黑亮的瞳孔,漂亮的臉上掛著天然的嬌嗔……美的讓人轉(zhuǎn)不開視線,“弟,你多大了!還吃那東西!對身體沒好處!不行!”
又揚起聲音,“甲央,你聽小舅媽的話!別到處亂跑!還有,白天兒啊,也別慣著他,少給他買吃的!”
白天兒敷衍的答應(yīng)了一聲,帶著孩子出門了!
昏暗的路燈下,孤零零的一個小推車……車頭豎著一捆蘆葦,用鐵絲扎牢了,插著是幾串光鮮誘人的糖葫蘆,推車的一旁燒了個小爐盤,上面架著個黑乎乎的鐵鍋,燒著滾熱的糖漿。
賣貨的是個穿著藍(lán)大衣的老頭兒,動作麻利的現(xiàn)做現(xiàn)賣,把串好的山楂往放到鍋里一滾,順勢再擺到一邊的案子上涼著,不大一會兒,就成了一串又大又紅的糖葫蘆。
白天兒松開了甲央的手,在懷里掏錢,和賣貨的客氣了幾句,挑了兩串最大的拿在手中……再一低頭,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冷氣!
只見原本一直站在自己身邊的甲央,此刻已然不見了蹤影。
四處一望,夜幕低垂,哪里還有孩子的影子?
她急了,扭頭就喊了起來,“甲央,甲央?”
過往的路人插話了,“你孩子丟了?是個小男孩吧?我剛在遠(yuǎn)處看到了,被個男人給抱走了?”
“男人?長什么樣?你看清楚了嗎?”
“文質(zhì)彬彬的,穿的還挺好!戴了個金絲邊眼鏡!”
“往哪邊兒去了?”
那人隨手一指,“往醫(yī)院去了!”
白天兒的腦子里像是開著火車,“嗡嗡”的轟鳴著……甲央是南星兒的命根子,出來沒有十分鐘,孩子不見了,別說是回去沒法交待了,自己的心里也難受?。?br/>
立刻拔腿就追,路上見了人就瘋了似的問,“見到一個男人抱著孩子過去了嗎?”
眾人皆搖頭……
眼看著到了醫(yī)院的門口,還是沒見到孩子的蹤影。
她一個上輩子沒哭過的人,此刻都要掉眼淚了……在醫(yī)院的臺階上打著轉(zhuǎn),著急的四處張望著。
忽地……
暗影里走出了個男人……半長的棕色羊絨大衣,頭上戴著一頂貂皮的帽子,胸前系著一條毛茸茸的針織圍巾,遮著大半張的臉,圍巾的式樣雖然有些舊了,看上去卻依舊干凈整潔,想必是平時不怎么舍得戴。
男人陰森森的笑了,“白天兒,你找什么呢?這么著急???”
唐紹軍?
她也沒來得及細(xì)想,本能的就撲了過去,抓住了他的胳膊,“是你吧?你把甲央弄哪兒去了?”
唐大公子毫無風(fēng)度的推開了她,“你去!把南星兒給我叫出來!孩子我就還給你!不然……哼哼,可別怪我翻臉不認(rèn)人!”
這話一出口,白天兒懸著半天的心才算是稍稍落了地……至少,孩子還沒丟!
猶豫了一下,還是沒忍不住,“唐紹軍,你有病吧?你要見南星兒?干嘛使這么齷齪的手段?不是打女人就是搶孩子,我要是她,我也不見你!”
出人意料的,唐大公子并沒有回嘴,卻自嘲的一聲冷笑,聲音壓得極低,仿佛是自言自語,“嘿嘿……如果用盡了這些手段,她還是不愿意見我!不肯給我個說話的機(jī)會?我的心就徹底死了!死了!”
一挑眉,又恢復(fù)了一貫的陰冷,“快去吧!你回來了之后,我就把孩子還給她!”
白天兒下意識的向著他身后望去……空空如也!
也不知道他把甲央藏在哪兒了!
為了以防夜長夢多,也只好聽他的了,“那好吧!你在這等著!我去叫南星姐!”
唐紹軍略顯激動的跨上了一步,“還有??!你最好悄悄的跟南星兒說!別讓南夜知道了,那樣對大家都沒什么好處!”
又厭惡似的一揮手,“除非他現(xiàn)在就想和我拼個你死我活,可惜??!他還站不起來呢!”
什么意思?
什么叫你死我活?
他和南夜都到了這種不共戴天的地步了?
白天兒犀利的直視他,“唐紹軍,我喜歡有話直說!別讓我查出來是你在背后害南夜的!如果是那樣?你也別想全身而退?”
唐公子抿著嘴角,輕蔑的一仰頭,“威脅我?你還嫩著點兒!我出來和人動刀拼世界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兒呢!跟你明說了吧!如果這次真是我想要南夜的命?就不會只是一把走火的槍!”
也沒給她回嘴的機(jī)會,揮了揮手,“少廢話!去吧!”
孩子還被人家掌控著呢,
受制于人!
白天兒只好回了病房,南星兒一扭頭,“甲央呢?怎么沒進(jìn)來?”
南夜也投來好奇的一瞥,“就是,孩子呢?”
“???在走廊上呢!和我賭氣了!吃了一串糖葫蘆還不夠,非鬧著要多吃!我怕他吃壞了肚子沒給買!這就不高興了!回來的路上嘟著嘴,到了門口,說什么也不進(jìn)來了!”
南星有些不好意思,“這孩子,平時也聽話的!一定是跟白天兒混熟了!這才鬧她呢!我過去看看!”
一開門,她出去了。
白天兒望著南夜一笑,“我跟著去看看吧!姐別再打孩子!”
男人皺著眉頭,也不多說話……眼里都是疑問,“我怎么覺得……你有事瞞著我呢?”
“瞞你什么???你等著,我五分鐘就回來!”
急急忙忙的,她也出了病房!
南星兒在走廊上找了一圈兒,不見兒子的蹤影,回頭就問,“孩子呢?”
“姐,你來,我跟你說句話!”
白天兒將她引到了一樓的大廳,把經(jīng)過一五一十的說了!
南星兒的臉色煞白,握著拳頭,二話沒說,直接就沖出了大門……站在臺階上四下一看,醫(yī)院里的光線在她的后背上攏上了一道暈黃的暗影,朦朦朧朧的罩著她完美的容顏,越發(fā)的顯出她美得像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精靈。
唐紹軍向前跨上了一步,遲遲疑疑的,又退回到暗處。
南星兒見了,干脆撲了過去,踮著腳尖,扯著他的衣領(lǐng),咬著牙的問,“唐紹軍,算你狠!你到底要干什么?咱們以前的恩恩怨怨,就讓它過去吧!算是我求你!”
唐紹軍攬住了她的肩膀,眼里涌著白天兒不曾見過的痛,“南星兒,你別這么說!就這一次,你給我個機(jī)會,讓我把話都說完!”
這么痛而曖昧的對白……
這么深沉的語調(diào)……
是誰都能聽得出,里面的“愛”到底有多強(qiáng)烈。
唐紹軍眼里也沒有別人,無所顧忌的將南星兒拽到自己的身邊,掌控著她,不讓她掙扎,語氣里半是威脅半是央求,“小星兒,你要是再鬧!孩子我就不還了!你知道我的!從來都是說到做到!為了你,我差點兒殺過人,為了你,我也生死一線過!你最知道的!為了你,我什么都能做的出!”
原來,這就是唐紹軍的秘密……愛而不得!
白天兒尷尬的站在一邊……不知道該是上去攔,還是該轉(zhuǎn)身離開?
南星兒一聽他的話,有些猶豫了,半仰著頭,“你把孩子先還我,然后再說話!”
“不行!”
南星兒退了一步,“那你把孩子給白天兒,我就跟你走!”
“不行!”
南星兒急了,拉著他的袖口,眸子里像是蘊(yùn)著霧,炫目的讓人心醉,聲音也柔了,低喃成了耳語,“大軍哥,我不騙你!真的!你把孩子給白天兒,我就跟你走!”
這一聲“大軍哥”,立刻把唐紹軍叫的“沒綱”了……踉蹌的后退了幾步,一下子顯得有些無所適從了!
南星兒苦笑著,“甲央就是我的命!為了他,我什么都可以妥協(xié),你千萬別傷害他,孩子還小,他是……”
她咬了咬牙,“他是無辜的!大人之間的恩怨,又和他有什么關(guān)系?”
唐紹軍的面色復(fù)雜,還纏著紗布的手輕微的抖著,過了好久,才點了點頭,“好吧!我就信你一回!不過南星兒,你要是敢騙我,你是知道我的,什么絕事兒我都能做的出來!我會讓你以后永遠(yuǎn)都見不到孩子,你信不信?”
他沉著臉,說話的語氣強(qiáng)橫堅決,讓人一聽就知道不是開玩笑的!
白天兒替南星兒擔(dān)心……
也不知道是她對唐紹軍的“愛”有恃無恐,還是根本就沒考慮那么多……承認(rèn)甲央是她的“命”,不就是等于把自己的底牌都徹底地露給人家了,以后,如果唐紹軍一直用孩子挾制她,那該怎么辦呢?
現(xiàn)在說什么也沒用了,只好自告奮勇的站出來,“姐,都聽他的吧!這樣他才能把孩子交出來!”
唐紹軍扭頭就走,兩個女人在后面跟著,拐了幾個彎,暗處里停了一臺黑色的伏爾加……那是他的車!
走上幾步,開了后座的車門,一彎腰,在里面抱出了甲央……卻沒把孩子還給南星兒,而是攬在自己的臂彎里細(xì)細(xì)的瞧著,嗓音里帶著溺愛,“家揚,嚇著了吧?我是不是跟你說過!只要你好好的坐著不出聲,你媽媽就會來接你的!瞧,我說錯了嗎?”
一扭頭,望著南星兒笑,“小星兒,這孩子長得真像你!一樣的眉毛,一樣的鼻子,就只是……這眼睛……”
皺了皺眉,聲調(diào)也高了,“家揚,你生日是幾月?”
孩子本來就怕他,一聽他吼,憋著小嘴就開哭了,開始的時候只是抽抽搭搭的,后來干脆嚎上了,張著兩只小胳膊,向著南星兒喊,“媽,媽,你抱我!”
南星兒舍不得孩子哭,幾步就沖了過去……
唐紹軍向后一閃身,鼻子里一哼,“想搶孩子?沒門!我的問題他還沒回答呢!那就你來說!”
“說?說什么?”南星兒的臉都白了,飛速的瞄了一眼白天兒,“唐紹軍,你想什么呢??。磕愫f什么呢?”
白天兒的腦子多快?
早瞧出兩個人之間一定另有隱情……是一廂情愿的癡纏,或是兩邊都余情未了,一時還有些摸不準(zhǔn)。
見了南星兒的面色,知道她的忌諱遠(yuǎn)比唐紹軍多,索性就背轉(zhuǎn)身子站到了一邊……人家竭力隱藏的,她也沒那份心去八卦!
“說!”唐紹軍真不是好惹的,翻臉像是翻書,剛剛抱著孩子還是一副偽善的臉,現(xiàn)在連裝也懶得裝了,瞪著眼睛問,“南星兒,你說,孩子是什么時候生的?”
南星兒也急了,“告訴你也沒關(guān)系!那時候,從家里一上火車,我就下定了決心,一輩子也不見你!到了青海,巴特爾對我好,沒有兩個月,我就嫁給他了?怎么樣?孩子是八月十五生的!我……”
唐紹軍嫉妒的臉都變了形,眉頭疼的扭成了個“川”字,嘴里連聲的只有一個字,“好!好……你好……”
又無奈而自嘲的一笑,“南星兒,你可真是耐不住寂寞啊!離開我的身邊才兩個月?就找了別的男人?兩個月???那時候我還不能動,躺在醫(yī)院的病床上呢!”
說完了話,出其不意的把孩子往白天兒的懷里一塞,一把揪住了南星兒的頭發(fā),拖著她就往車?yán)镒А?br/>
白天兒怎么能眼瞧著南星兒吃虧,把甲央往地上一放,就要沖過去。
唐紹軍像是瘋了似的紅著眼睛,嘶聲低吼著,“他媽的,你敢過來?孩子不要了?”
南星兒立刻低聲下氣了的求他,“唐紹軍,有話慢慢說!”
她頭發(fā)還在男人的手里呢,只能弓著身子回望著白天兒,“你先帶著孩子回家!我一會兒就回去!一會兒就回去!”
一看這架勢,白天兒也真沒法攔……眼瞧著唐紹軍把南星兒塞到了車?yán)?,一踩油門,走遠(yuǎn)了!
甲央哭的小臉兒通紅,聲音都有些啞了,白天兒抱著他回了醫(yī)院,在公共洗手間里給他洗了把臉,蹲下身子囑咐他,“家揚乖!一會兒見了你小舅!可千萬別說剛才的事兒?。∫荒銒寢尵筒换貋砹?!”
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開始嚇唬孩子了!
甲央一聽,這才抽抽搭搭的住了嘴,猶豫了再三才說,“我聽話!我聽話!媽媽愛甲央!不會不要我的!”
白天兒心疼孩子,摟著他親了親,又安慰了一番,這才抱著他回了病房。
南夜正有些著急呢,媳婦出去了這么久也不見人,姐姐和外甥也沒回來……到底是怎么了?
一見兩個人進(jìn)了門,再一細(xì)瞧,甲央的小眼睛哭得通紅,不禁一瞄女人,“天兒,這是怎么了?我姐呢?”
“???剛才不是說了!孩子是因為糖葫蘆的事兒挨說了,委屈的哭個沒完!我就給抱回來了!南星兒姐嗎?在走廊里遇見了個熟人,多聊了幾句!讓我先把孩子送回家,南夜,你一個人在醫(yī)院,行吧?我拜托一下護(hù)士,讓她們多用點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