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星兒走了……
唐紹軍裸著上身靠在浴室的洗手臺上，望著鏡子里的自己！
真是上一分鐘天堂，下一分鐘地獄……沒有一個小時之前，他也是站在這里刮胡子，那時候的心是雀躍的，像是個情竇初開的男孩兒期待著愛人的到來。
可如今呢？
他的心一下子成了死灰……連一點(diǎn)兒熱度都沒有了！
南星兒決絕的眼神，還有她顫動著手，用到扎入自己胸口的畫面，深深的刺痛著唐紹軍。
他疼的嘴里不由地“嘶”了一下……那疼痛不是來自背上的傷口，而是胸前的火熱。
算了吧！
如果自己的愛，已經(jīng)要把南星兒逼上絕路了？
他寧愿無聲無息的退走，躲到一個沒有人的角落里，靜靜的舔舐著傷口……也許會用一輩子，也許下輩子也要搭進(jìn)去。
罷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囫圇的套上了大衣，去醫(yī)院把傷口做了個簡單的處理……好在南星兒的身體弱，他背上的傷口才不算深。
即便如此，醫(yī)生護(hù)士還是問，“刀傷呢！要報警嗎？”
他搖了搖頭，起身消失在夜色里。
回了賓館，也沒有心思休息，人像是行尸走肉似的，也不覺得累和困，匆忙的收拾好了旅行袋，就上了回城的第一班飛機(jī)。
狼狽而退！
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連偷偷的再見一眼南星兒的勇氣都沒有了！
一進(jìn)葉家的大門，見母親正和王淑琴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小聲的說話呢。
楊玉梅一瞧見兒子回來了，先是起身迎了半步，沒走到茶幾旁，又沉下了臉，低聲的埋怨著，“你還知道回來啊？你妹妹當(dāng)兵走了，你都不聞不問！家里的事兒也不管，你葉爸爸到現(xiàn)在都不回家！你卻好，巴巴的大老遠(yuǎn)跑到了青海，就為了那個小……”
還有外人在呢！
她住嘴不說了，扭頭向著王淑琴，“王阿姨，你先去吧！那件事兒，你再好好想想，明天就給我個答復(fù)！”
又補(bǔ)充了一句，“別忘了！我從來不會讓人白白吃虧的！你的家人都會有個好前途的！”
唐紹軍斜睨著二人，語氣里都是輕慢，“你們又搞什么鬼？又要算計(jì)誰？”
“你別管！”
楊玉梅高挑著語調(diào)，“你一開口說話就總是夾槍帶棒的，也不知道我哪兒得罪你了！可憐天下父母心！我就是……”
唐紹軍也沒聽她說完，一扭頭，直接拎著行李上樓了。
楊玉梅在后面跟著他，也進(jìn)了臥室，往沙發(fā)里一坐，定定的瞧著兒子，“你好像瘦了，這一趟，又把自己折磨的體無完膚吧？該！你就是賤！”
話雖然這么罵，還是心疼的給兒子削了個蘋果，殷勤的遞了過去，“嗯？給你！吃吧！”
又小心翼翼的看著兒子的臉色，“大軍，你在青海，見到建設(shè)了沒？”
微微的仰著臉，有些討好的問，“他……他都跟你說什么了？”
唐紹軍也沒正面回答，“他能跟我說什么？媽，他會跟我說什么？”
轉(zhuǎn)身把衣服掛到櫥柜里，“得了！咱們娘倆聊這件事多少遍了？我也煩了！不想再提了！你出去吧！我要換衣服！”
楊玉梅心里掛念兒子……孩子再大，也是自己的肉，出外半個月不見了，怎么不想多說說話？
而且，自從南星兒回城之后，唐紹軍幾乎天天都要和她鬧個半紅臉兒，現(xiàn)在女兒也走了，兒子是她唯一的“心頭肉”，她心底是希望把關(guān)系修補(bǔ)回到以前的。
笑著靠進(jìn)了椅背，“你又要把我推出去？沒門！你是我兒子，我拉扯你長大的，換衣服還要背著我？我偏不走！我還想和你多聊兩句呢！”
唐紹軍哼了一聲，拿著襯衫進(jìn)了浴室，也沒關(guān)門，背著身子換衣服。
楊玉梅遠(yuǎn)遠(yuǎn)的瞧見他后背的紗布，一下子就蹦了起來，疾步?jīng)_到浴室的門口，瞪著眼睛望著他，“大軍？你受傷了？嚴(yán)不嚴(yán)重？怎么弄的？給媽瞧一瞧！”
唐大少嘴里不耐煩的“嘶”的一下，“瞧啥？我一個三十歲的大老爺們，天南地北的在外面跑，受點(diǎn)兒小傷不是正常的嗎？你別小題大做！想在我屋里待著？就老老實(shí)實(shí)的坐著，別說話！”
楊玉梅使勁掐了兒子的胳膊一把，“你就騙我吧！哄我？我心里還沒有數(shù)兒？你雖然沒有南夜的身手，可也不是隨便什么人都能近的了身的？再加上你又見了……她！說實(shí)話吧？是不是她弄的！他們姓葉的姐弟倆跟你上輩子有什么仇？一個兩個的，都盯著你不放！都……”
唐紹軍苦笑著，“媽！誰盯著我不放了？南星兒都不稀得瞧我！別說我了，說說你吧！打算怎么和葉爸爸和解呢？”
一提這事，楊玉梅頭都嗡嗡的疼！
和解？
她倒是想?。?br/>
也到司令部和軍區(qū)招待所去了幾次，都被葉司令的警衛(wèi)員攔下了……
嘴里客客氣氣的說：司令有吩咐，不見任何人，家屬也不行！
可眼里明明白白的寫著呢：回去吧！請別給我們找麻煩！
分明就是葉云龍下了死命令……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她了！
她愁的沒邊了，再這么下去，婚是離定了！
不由地嘆了口氣，“你葉爸爸那里嘛？我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唐紹軍換好了襯衫，舒服自在的坐到了沙發(fā)里，邊咬著蘋果，邊斜眼瞧著楊玉梅，“媽？不是我說你！你有你的優(yōu)勢啊！怎么會搞不定葉爸爸呢？男人嘛？事業(yè)上再成功，在外面再牛x，回家不還是都要聽老婆的？別怪我這個做兒子的說話不知道深淺啊！什么男人，就算他是鐵打的，也經(jīng)不住枕邊的小風(fēng)！”
見楊玉梅不以為然，他又笑嘻嘻的接著說，“你當(dāng)初嫁給他的時候，不也是看上他這點(diǎn)了嗎？說葉爸爸知道疼女人，看他對前妻的態(tài)度就知道了，還說……”
“別說了！那都是假象！”
楊玉梅呲之以鼻，“沒結(jié)婚之前我確實(shí)是這么想的！所以組織上讓我選丈夫，我還就挑了他！那是因?yàn)橐郧澳惆职衷诘臅r候，我們兩家總是經(jīng)常走動，那時候我瞧著葉云龍對他媳婦極為忍讓嬌縱，私下還拿他跟你爸爸比過呢！覺得李珍命好，嫁個男人既有本事又疼老婆，是個頂善解人意的！可后來輪到我了，什么都不一樣了！這才漸漸的明白了，原來葉云龍的表象都是騙人的！什么體貼？什么溫柔？全都沒有！一天直蹦愣噔冰冷冷的，難怪他前妻要離開！”
唐紹軍感觸頗深，“媽，別怪我說話直??！葉爸爸對他前妻，那是真愛！我也記得的，那時候李阿姨常常無理取鬧，撒潑混罵的什么都敢做！葉爸爸也就那么忍著！憑什么??？還不是心里愿意嗎？愿意了？也就沒有底線了！一句話，男人就是賤！”
“你又明白了？你自己呢？”楊玉梅斜著眼角，“賤這種事？都是愿打愿挨！他們?nèi)~家祖?zhèn)鞯模际桥吕掀?！男人在外面都像是老虎似的，一回家連個病貓都不如！他葉云龍一個是這樣，生的兒子也沒好到哪兒里去！瞧南夜把白天兒慣的？都能上天了！”
唐紹軍淡淡的笑了，“媽，不光是他們老葉家的男人！是男人都這樣！別人不說，如果我娶了南星兒，我也把她捧在手心里，就把她當(dāng)眼珠子護(hù)著！”
他自嘲的搖了搖頭，“可惜??！人家不給我這個機(jī)會！”
“呸！瞧你這點(diǎn)兒出息！”
一提到兒子的痛處，楊玉梅也沒辦法了，靜了好久才說，“大軍，你什么時候結(jié)婚?。坎皇俏冶颇恪洗文阋猜犚娏?！你葉爸爸對你和小娜都有意見呢！如今小娜當(dāng)兵去了！你的婚事要是也能夠定下來，說不定，說不定，葉云龍就沒有借口再鬧離婚了！”
這不是癡人說夢嗎？
唐紹軍皺了皺眉，“媽，你真是這么想？”
“嗯？也不全是！大軍，我不是為了葉云龍！我是為了自己！如果在我臨死之前能看見你放下南星兒，結(jié)婚，生子，過好日子，我就可以滿足了！你不知道，一個母親最大的心愿，就是瞧著自己的孩子幸福，最不愿意見的，就是你自暴自棄的受苦！”
唐大少打斷了她，身體前傾，瞇著眼睛鄭重的問，“媽，如果我答應(yīng)你結(jié)婚了！你能保證以后再也不動南星兒一個手指頭？還有南夜，還有他們的家人？”
楊玉梅目光閃躲，“我……我怎么了？我做什么了？”
“媽！有些話，咱們都不用攤開了說！你覺得你兒子的智商就那么低？什么都不知道？”
站起身在房間里踱了幾步，咬著手指，靜默……
好久仿佛才下了決心，“我想好了！經(jīng)過了這次……呃，也死心了！南星兒她……呃，為了讓她輕松些！我決定了，以后再也不去招惹她！為了不給自己留后路，結(jié)婚也好！反正除了她，跟哪個女人對我都是一樣的，你就幫我定吧！我沒意見！”
楊玉梅眉眼都笑彎了，“大軍，你可算是想通了，我就說嘛，聽我的沒錯，女人都是一個樣……”
唐紹軍霸道的一抬手，“但是！你必須鄭重的承諾，現(xiàn)在就在我面前說：以后，永永遠(yuǎn)遠(yuǎn)都不動南星兒的腦筋！”
“好！我保證！”
楊玉梅迫不及待的站起了身，“那我現(xiàn)在就去安排，婚禮也不用辦的太大，領(lǐng)導(dǎo)干部的孩子更要以身作則，現(xiàn)在提倡婚禮從簡，咱們也不起高調(diào)，簡簡單單的，五一前就把事情辦了！”
高興的忘了形……
連新娘子是誰也沒說，直接就奔出了屋子。
唐紹軍聳了聳肩……
是誰？
他都可以不在乎！
楊玉梅下了樓，想了想……
這事兒也別拖著了！
越快越好！
省得夜長了會夢多！
兒子現(xiàn)在算是勉強(qiáng)答應(yīng)了婚事，可誰知道這是又抽什么瘋？
八成是在南星兒那個小狐貍面前吃了什么癟，這才有些心灰意懶了！
可自己的兒子她最了解……萬一什么時候南星兒又反悔了，只要勾勾小手指頭，他又會義無反顧的撲上去！
哪個做媽的不想著兒子幸福？
哪個做母親的能親眼看著自己的兒子自殘？
還是為了個無情無義的女人自殘？
從八年前的那一晚，她眼睜睜的瞧著南夜把兒子捅成了個血葫蘆，心里疼的都別提了！
這還不算完，南星兒又死活的要離開，逼的唐紹軍瘋了，二話沒說就照著自己的腦袋打了一槍，兩三個月沒下了床！
自殺??！
還是當(dāng)著她的面！
哪兒個母親能承受得了這種痛苦？
無能為力的親眼瞧著自己20歲的兒子，痛苦的掙扎在自己的面前？
從那時候起，她在心底就把葉家的兩個孩子恨了個遍……憑什么他們可以有幸福？在傷害別人之后，拍拍屁股一走了之，然后，他們都成家立業(yè)了，有了孩子，有了愛人，有了幸福，而自己的兒子呢？弄得遍體鱗傷的可憐。
想到這些，她也沒猶豫，直接就到了裴夢菡的房里。
進(jìn)屋一坐，笑呵呵，口氣居高臨下的像是個領(lǐng)導(dǎo)，“小裴啊，最近我也沒時間找你談心，你在學(xué)習(xí)和工作上都感覺怎么樣??？有什么困難嗎？”
有什么困難嗎？
簡直太多了！
裴夢菡最近頭發(fā)都要愁白了！
自從“睡”了唐紹軍之后，人家連瞧她一眼都沒有，直接走人了！
自己在葉家孤零零的待著，地位真尷尬！
在團(tuán)里呢，風(fēng)言風(fēng)語的閑話也是越來越多了，有的人干脆當(dāng)著她的面，直接就旁敲側(cè)擊的說些風(fēng)涼話：
什么……上桿子不是買賣！
什么……女人不能發(fā)洋賤！
諸如此類的話，她也沒法一一的去駁斥，只好都忍了。
心里愁的沒法！
怎么才能讓楊玉梅逼著唐紹軍，盡快的把婚事定下來呢？
為了這個，還親自跑去了常桂平那里，也不顧女孩子的臉面了，直接求舅舅出面來提親……常桂平老謀深算的，怕得罪了葉司令，支支吾吾的搪塞。
她真是沒有辦法了！
心里都想好了，上醫(yī)院開個懷孕的假證明，干脆先逼婚再說。
甚至還……
反正什么辦法都想了！
此刻忽然見楊玉梅笑容滿面的詢問自己的情況，一時也拿不準(zhǔn)楊團(tuán)長這是要攆她呢，還是要……
立刻站起了身，“團(tuán)長好！我最近……工作和學(xué)習(xí)上都沒什么問題，就是……就是身體不大好！”
“哦？身體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總感覺想睡覺，一天懶懶的，有時候早上起來還惡心……”
楊玉梅一聽就楞了……
這不是懷孕的癥狀嗎？
難道……這姑娘外面還有其他的人？
立刻沉下了臉，“小裴，你跟我說實(shí)話，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要是那樣的話，請你立刻離開我們家！現(xiàn)在，馬上就搬走！”
裴夢菡立刻撲了上去，故意裝的羞澀，“楊團(tuán)長，呃……楊阿姨，我……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是有男朋友了！反正，呃，有一天，和大軍哥……”
她扭著自己的衣角，“這事兒我不怪大軍哥！男人嗎，喝了酒，一時控住不住，也沒有辦法的……我，我沒打算鬧他的！就是想，就是想……”
楊玉梅有些懵了！
自己的兒子和小裴？
喝了酒……
然后……
怎么聽著有點(diǎn)兒懸呢？
她這個做母親的最了解……兒子從小到大，除了南星兒，眼睛里就沒有過其他的女孩子。
這里一定有貓膩！
微微的瞇著眼睛想了想，心里就有了七八分的輪廓……看來這個小裴也不是白給的，為了婚事，什么招數(shù)都用上了！
心里對她裴夢菡又認(rèn)準(zhǔn)了幾分……兒子答應(yīng)結(jié)婚了，可就憑他那個“熊”樣，媳婦不主動，說不定一年他都不帶碰女人一下的，還不定什么時候能抱上孫子呢。
小裴既然有把兒子弄上床的本事……
那就更好了！
且讓她盡管使去……
楊玉梅心里打著如意算盤……也沒想想事情的另一面：裴小婊既然有本事把兒子弄上床，恐怕就有本事把別的男人也弄上床。
她輕咳了兩聲，“小裴，身體可是大事情??！過兩天我抽個時間，帶你上醫(yī)院好好的做個檢查！呃，本來有件事兒想跟你說來著，這樣吧，等查完了身體，有了結(jié)果，咱們再一起談！”
邊說著話，邊站起了身……
裴夢菡往門外送……
楊玉梅順勢狠狠的盯了幾眼她的肚子，還有走路的姿態(tài)……心里千百遍的祈禱著：唐家快有個后吧！讓大軍幸福吧！
晚飯過后……
唐紹軍把母親叫到了一邊，“媽，今晚我陪你去見葉爸爸，他從小對我就好，咱們又是兩個男人見面，我估計(jì)他不會拒絕見我的！你也跟著一起去！咱們大家一起聊一陣子，我就借機(jī)出來，以后的事兒，你自己可要把握好?。〕蓴【驮诖艘慌e了！媽，你要是真不想離婚，就要拿出點(diǎn)兒女人的本事來！你懂嗎？”
女人的本事？
就是把葉云龍撲倒唄？
兒子說的這么直白！
楊玉梅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五十多歲的人了，也一下了臉紅了，照著兒子的后背就是一巴掌，“盡胡說！挺大的人了，也沒個正形！”
頓了一頓，歪著頭看著唐紹軍，“大軍，有件事兒我要問你一下，你跟小裴……那個了？”
唐大少的臉一下子就沉了下來，“媽，我和你說?。∧阋浦医Y(jié)婚！我沒辦法！隨便找誰？我也都沒意見！就是裴夢菡，我可提醒你啊，她就是個攪屎棍，心黑手狠，你要是非把她弄進(jìn)家里來，我倒是不怕，你恐怕早晚沒有好日子過！”
楊玉梅不以為然，“瞧你說的？在你眼里，女人都是攪屎棍，除了她南……”
“別說了！我去換衣服！”
他轉(zhuǎn)身就走了……雖然決定放下心里的愛了，可還是聽不得誰說南星兒的壞話，就連自己的母親也不行！
母子兩換好了衣服，唐紹軍心細(xì)，先打聽好了葉云龍的行蹤，確定他身邊沒有外人了，這才奔著軍區(qū)招待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