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縣里成立了被服、皮革加工廠，制做出的皮貨品質(zhì)不好，劉元生想到了羅望的秘方，想找羅望談?wù)劊葥脑獾搅_望拒絕，又拉不下面子，思前想后找到劉甲，劉甲痛快地答應(yīng)親自出面說服羅望交出秘方。晚飯后劉甲叫上林蘭英和兒子來到羅家，羅望親熱地招呼著:“兄弟快坐，英子上茶，你這大忙人咋有空了，該不會是有事吧?！?br/> 皮革廠第一批貨出來時羅望去看過，他猜到劉元生會找上門，不料等來的卻是劉甲。
“真是瞞不過你，為皮革廠的事求到你了，給他們做個技術(shù)指導(dǎo)吧。”劉甲迂回了一下，他怕直接要秘方被羅望回絕。
“你想的不是這個意思吧，要秘方就直說，在我面前用得著彎彎繞嗎！人是會進步的，這個劉大縣長懂吧。還有，劉元生為啥不來找我，小瞧我是不?！绷_望捅破了窗戶紙，拿出一張卡片說:“給你，光有這個還不夠，跟我來?！彼褎⒓最I(lǐng)到廚房，說道:“這個才是最重要的?！?br/> 角落里有一個大水缸，木板蓋上壓了一扇石磨盤，羅望搬開石磨盤，揭開蓋子說:“看看這是啥?！?br/> 劉甲聞到一股淡淡的酒香，用馬勺舀出一勺，看了看說:“白米發(fā)酵的?！?br/> “對呀，白米煮熟，發(fā)酵十天后，米搗碎，連同里面的水一道摻和到鞣制皮子的配料中，每十張皮子一馬勺?！边@才是我的秘方。
劉甲看了看水缸，又推了推磨盤說道:“說你是奸商真心沒錯，怪不得多年來只見你弄白米，從不讓人吃，還用這么重的磨盤壓著，除了你，誰也搬不動對不！藏的夠深吶?！眲⒓妆е_望雙肩繼續(xù)說:“哥，你救活了甘州的皮貨產(chǎn)業(yè)，功德無量啊，我讓縣里通報表彰你?！?br/> “表彰就算了，其實我也很心疼，為這個斷送了我娘，你送過去吧，我不出面，銀行事情多，我顧不上。”羅望蓋上了水缸。
收繳銀元、兌換人民幣推行的很順暢，羅望的變化，讓李奇松了口氣，他準備了一筆錢，和劉甲一同來到銀行，才上臺階，就有人通知了羅望，羅望急忙迎出來，熱情地說:“李書記快請進，有事你招呼一聲我過去就是，哪敢勞動大駕?！卑牙钇孀屵M會客室，同來的警衛(wèi)員站在了門口。
進門李奇沒有立即坐下，緊緊地握住羅望雙手說:“羅先生，你能放下私心，獻出秘方，這是造福百姓的好事，貢獻巨大，我代表區(qū)委、區(qū)政府，代表人民感謝你?！彪m然就是一句官話，羅望從李奇眼中看到了誠懇，說道：“應(yīng)當?shù)?，李書記快請坐?！?br/> 坐定后，李奇從劉甲手里接過一個木箱打開說：“當年我們從劉老先生手里借了五千大洋，今天來一是謝你，二是還錢?！?br/> 羅望親自倒上蓋碗茶雙手遞給李奇，笑著說:“李書記，這事我和劉甲都知道，那錢是大掌柜自己的，不屬于銀行，再說也不用還，你看墻上。”
李奇扭頭一看，發(fā)現(xiàn)墻面上掛著的鏡框里是一幅字，寫著“為人民服務(wù)”幾個大字，落款是林之甫，右上角是自己當年寫的那張借條，裝裱的平平整整，李奇站起來走近鏡框，凝望那張巴掌大小、紙質(zhì)發(fā)黃的字條，鼻子一陣發(fā)酸，轉(zhuǎn)過身已是淚流滿面。
韓起茂預(yù)先設(shè)想過逃離甘州的幾種結(jié)果，唯獨沒有想過會自己會窮途末路，無論他是沒想到亦或是不敢想，結(jié)果偏偏就是如此。
他帶著殘部在戈壁灘上游蕩了幾個月，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幾拔人只有一個人回來了，就是他的侄子，帶來消息說:“解放軍大部隊在甘州留守的有一個軍，入城部隊火炮有十幾門，馬克沁重機槍、輕機槍數(shù)量更多，其它縣城也有上千人的部隊駐扎，大部隊在向肅州、瓜州推進，不出幾天就能占領(lǐng)河西全境，各縣的那些民團紛紛放下武器，交械投降。聯(lián)系了幾個事先布好的點，聯(lián)絡(luò)人一個也不敢見他，有的甚至是人去屋空，舉家潛逃?！表n起茂帶著殘兵敗將哪敢靠近城鎮(zhèn)。
一次，在平川里碰上解放軍百十號人馬的一支騎兵巡邏部隊，剛一接觸他們就被打散，僅剩的幾十個人保護韓起茂逃離戰(zhàn)場，再也找不到落腳處，只好帶人輾轉(zhuǎn)進了祁連山，像狼一樣在山林里流竄，靠搶掠牧民的牛、羊、青稞維持了一段日子，發(fā)出的求救電報石沉大海。解放軍入駐肅南縣后，李奇把牧民組織起來成立了武裝護牧隊，在一支解放軍小分隊的帶領(lǐng)下，晝夜巡視各牧場，韓起茂他們要搶一只羊、一頭牛、一口袋青稞都要付出幾條人命的代價。
張掖專區(qū)下屬的幾個縣相繼建立了新政權(quán)，各鄉(xiāng)鎮(zhèn)干部全部派到位，村莊成立了農(nóng)民協(xié)會、選舉出村長，百姓的生活穩(wěn)定下來，李奇騰出手，在各鄉(xiāng)、鎮(zhèn)、村拉網(wǎng)布點，自帶著一支部隊專門搜捕韓起茂。
入冬前的祁連山進入了雨季，韓起茂他們找點吃食越發(fā)地難，饑一頓飽一頓的日子沒過多久，在一個雨雪交加的夜里，李奇得到牧民發(fā)現(xiàn)韓起茂蹤跡的報告，率領(lǐng)解放軍、護牧隊逼近韓起茂他們的宿營地。
有的人就像野狼一樣，能嗅出空氣中生人的味道，危險來臨時提前做出反應(yīng)。
夜幕降臨，韓起茂隨便吃了點東西，站在雨地里打了幾個噴嚏，臉頰上的肌肉不停地抽搐著，突然覺得心驚肉跳，他預(yù)感到了危險，乘大家熟睡，叫醒和他同睡一個賬篷的馬生海、韓起成和侄子，悄無聲息地鉆進林子，埋伏下來。
解放軍展開包圍時，馬生海想開槍示警，韓起茂按住了他。
午夜，幾百號人齊刷刷地舉起火把，一時間“放下武器，繳槍不殺，”的怒吼聲響徹山谷。小馬下達命令:“上馬，殺出去。”士兵們卻扔了槍支、解下戰(zhàn)刀，舉起雙手投降了。韓起茂乘亂鉆進了密林，馬生海、韓起成和他的侄子死心塌地緊緊跟了上來。李奇清點人數(shù)時發(fā)現(xiàn)沒有韓起茂，審問小馬和幾個當官的，也說不上所以然，韓起茂憑空消失。
李奇讓吳燕山帶著一支小分隊在靠近祁連山的村鎮(zhèn)繼續(xù)搜尋，自己帶大隊人馬回城布署土改，他打算利用一個冬天的農(nóng)閑時間完成土改。
兩個月過去了，時不時的有馬家軍殘兵搶劫路人、進村就食的消息傳來，
吳燕山他們抓捕了不少馬家軍的逃兵，就是沒有韓起茂的任何消息。
年關(guān)將近，李奇又要到各縣檢查工作，他撤回小分隊，把吳燕山調(diào)回身邊，搜捕韓起茂的事就暫時擱置下來。
吳燕山心存疑惑，覺得這不是李奇的行事風格，瞅了個李奇空閑的時間問道:“李書記，小分隊撤回來韓起茂乘機禍害老百姓咋辦？”李奇詭異的一笑并沒有解釋，旁邊的秘書說:“老吳放心吧，李書記在打一場人民戰(zhàn)爭，人民戰(zhàn)爭你懂不?！眳茄嗌讲欢?，也沒有再問下去。
大滿堡是當?shù)氐拇箧?zhèn)子，老街邊上有家叫孫記肉鋪的老店，已傳三代，到第四代改名為李記肉鋪，據(jù)知道內(nèi)情的人傳言，幾年前，孫老板給嫁不出去的瘸腿老姑娘招了個女婿，叫李三河，雖然是個獨臂，卻很能干，殺豬宰羊、剝牛吊狗樣樣精通，而且難得地實誠，從不像孫老板那樣短斤少兩，人送外號李老實，此后，生意竟比原來好了許多。孫老板看到女婿能頂事兒，把肉鋪留給女兒，舉家遷到了城里過逍遙日子。
最近十幾天，當?shù)刈畲蟮亩肇敄|家的老媽子常到肉鋪買牛羊肉，量還不小，李老實起了疑心，對女人說:“今天你站柜臺，他家老媽子來了套套話，你這樣說，……。”女人知道李老實的心思，說道:“放心，我就照你說的辦，當家地，要是坐實了，你立了功，能回部隊當官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