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第二日,馮行滿派人來請,方一見面也不知該如何稱呼李璟,只是平日里瞧著評書上都這般演的,腆著臉叫喚道,“主公,不知道我等接下來該怎樣做?”
說來也怪,話一出口,絲毫沒感覺面皮發(fā)熱,反而覺得心中尋了靠山,有了保障,更充實些。
李璟思考片刻,心中早有打算:“如今世道艱險,需小心謹慎行事,你等義診收買人心是極好的,尋上青壯,暗地結(jié)交豪杰,集我眾人之力,編練新軍,遍觀局勢,等待時機。”
不得不說他前世軍人的身份發(fā)揮了作用,果敢狠絕的性格,讓他代入角色極快,既然收了這幫人,就要為大家考慮,這可不是小孩子過家家,走漏風(fēng)聲可是抄家滅族的罪過,怎么強調(diào)都不為過。
想了一會,事情還須問個明白,“你余部還有多少人馬,可曾能夠相信?另有銀錢多少?”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zhàn)不殆,了解自己手中的具體細節(jié)才能在先天上立于不敗之地,馬虎不得。
馮行滿這會也不隱瞞,一五一十的訴說著自家的家底,“回稟主公,當(dāng)初朝廷只誅首惡,其他的都逃奔歸家,沒有問罪,我一行人共計二十四人,為朝廷通緝,除開幾個被殺,現(xiàn)在還有十八人,都是過命的交情,榮辱與共,另有銀錢三百八十兩整。”
回想起那場嘩變,馮行滿心有余悸,當(dāng)初軍中將領(lǐng)在嘩變之初便被朝廷誅殺,其他的中下層將兵逃的逃,散的散,做盜匪者有之,從流寇的亦不少,只有這些人既被朝廷所不容,又不愿做叛亂之事,所以跟隨馮行滿出家為僧。
李璟有些驚訝,“居然有三百八十兩?你等以前當(dāng)兵吃糧一月俸祿多少?”
但是轉(zhuǎn)念一想明末戚繼光募兵,每月發(fā)銀1兩,米面若干,這還是在南方剿殺倭寇所發(fā)銀錢,待到日后北上,又每月增餉5錢,若按這個標(biāo)準(zhǔn),380兩銀子,能招幾個兵?能支撐幾個月呢?
馮行滿呆住了,不過主公詢問,不敢不答,“我等軍戶出身,沒有糧餉。”
又與趙默笙愕然對視,滿頭疑惑,軍戶當(dāng)兵還給錢?有這好事?
平日駐扎在原地,都是兵丁自己尋食,只有出征時才有開撥餉銀發(fā)下,即便這樣,到手的銀錢經(jīng)過層層剝削,能到普通兵丁手里的也不足三成。
若不是朝廷昔日三日三調(diào),只為節(jié)省那三千兵丁錢糧,實在活不下去的兵丁才會冒著掉腦袋的風(fēng)險去嘩變,有錢發(fā),誰愿意提腦袋干傻事。
李璟撓了撓頭,居然還有這事?突然想起一樁事來,又問,“地呢?”
腦海中隱約記得明朝開國太祖洪武皇帝開創(chuàng)的軍戶制度,分發(fā)無主的田土充作軍屯,平添百萬軍戶兵,但是經(jīng)過二百多年的歷史,土地兼并等因素,他們的地還在么?
趙默笙瞧了一眼身旁沉默不語的馮行滿,只能硬著頭皮低頭稟告,“耕地都是軍將們的,我等租來耕作,每年得糧四成并要向朝廷交稅,不為私有。”說罷,也不去瞧馮行滿,自顧自的低頭退到一邊。
李璟傻眼了,沒有瞧見二人的小動作,怒聲道,“荒唐,這樣的事,你們也干?!”
就這還軍戶?奴隸也差不多了吧,況且記憶中明朝軍戶世代不得出籍,子子孫孫都是軍戶,違者以逃兵論處,抓住了可就地斬首,他們過的這么苦,還要上陣殺敵?
真是祖宗燒的一手好香,沒陣前叛變就算是好的了,想想昔日武王伐紂,牧野大戰(zhàn),商紂臨時征召的奴隸陣前反戈,一舉葬送了成湯數(shù)百年的基業(yè),古人有史可鑒,今人為何不察?!
譚武木訥著低聲開口,“不干,就要餓死,我們也是沒法子了,誰讓他們都是大老爺呢?”
實質(zhì)上,明末軍戶制度已經(jīng)徹底*了,底層的軍戶們都已經(jīng)淪為了軍將的私產(chǎn),他們侵占軍田,各個當(dāng)起了地主,對手下的軍戶各種剝削,眾人是敢怒不敢言,自然上陣殺敵也是十分出一分,無奈之下,軍將只能拿錢養(yǎng)著家丁作戰(zhàn),軍戶自此淪為炮灰。